“早点练习,免得临时抱佛脚。”
陆东跃回到计程车上,司机问他去哪儿。他随口报了个地址后便闭眼假寐,等车停下来后却是一阵愕然。
“您刚才说的就是这里。”司机强调,“我可没听错。”
陆东跃下了车,见那层的窗户里还亮着灯光。鹅黄的颜色,朦朦胧胧的一团。很奇异地,原本还有些焦躁的心立刻宁静下来。
他拔通电话,只响了两声便被接起。
“还没睡?”
“没有。”
他能听出她平淡声音下的厌倦,没有刻意掩饰地。他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脸部有些僵硬。
“在做什么呢?这么晚也不睡。”
“写工作计划,明天要交的。”
他哈了口气,一团白雾在眼前散开,“猜猜我在哪里?”
“哦,在哪里?”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关系,他略有些孩子气地:“你猜一猜。”
“想不出来。”
冷空气像是从听筒里溢出,沿着耳道入侵大脑。透骨的寒冷令他再也无力扬起嘴角,“你还有多少要写?”
“还剩一点。”像是知道他后面要说什么,她补充道:“写完就去睡了。”
他的话被堵在喉咙,最后只余一声长叹。
通话结束后不到五分钟,那团暖黄色的灯光便熄灭。黑峻峻的窗户往上无限延伸着,仿佛与夜空融为一体。
这样寒冷的夜晚看不见几颗星星,月亮却是悬挂在半空中。小小的、细细的一轮月牙,哪怕用尽力气洒下微弱光芒,却仍不尽如人意。
是这样的瘦弱而固执啊。
他在这样的月光下停伫,久久不愿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隐隐可预见大陆以后的婚姻生活了,这油盐不进的浑蛋……
☆、
一连几天都是阴雨连绵。
入冬后天气便越发寒冷,绵密的小雨不再缠绵诗意而是变得让人讨厌。打伞觉得多余,可不打伞的话这些雨丝便挟杂着冷空气粘在头发和皮肤上,冰冷而黏腻。
办公室里生病的人骤然多了起来,时不时能听到打喷嚏或是咳嗽声。有病得厉害的连续请假,也有仗着身体好的每天喝满八杯水硬扛着。
“幸好没到最忙的时候,不然这么多人请假可怎么办。”吃午饭的时候有同事议论道,“公司也不多招两个人,就算实习生也好啊。小苏你说是不是啊?”
苏若童往嘴里塞着米饭,心不在焉地回了几句。下午开会时忽然觉得全身发冷,人就觉得有些昏昏沉沉。她想自己可能是发烧了,其实从聚会回来的次日她已经觉得不适。前阵子缺勤太多她不想再请假,就自己拿了些药吃,看来是治标不治本。
到了下班的时候她已经十分疲累,这样的天气很难打到车,地铁和公交站台也是人满为患。于是先找了间快餐店吃了点东西,出来时雨已经停了。但是温度也骤降下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到楼下时突然发现家里的灯光亮着。她愣了一下,直觉得是被人私配了钥匙。瞬间的愤怒过后是一股浓浓的无力感,身体与精神被消耗到了极致,她已是身心俱疲。
推开虚掩的门,不出意料看到坐在客厅里的男人。见她回来他起身走过去接她的包,“堵车堵得这么厉害。”又问:“吃过了?”
她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湿漉漉的伞被放在门后的小篮子里,很快便洇出一圈的水渍。鞋架上的鞋子滴着水,她找了张报纸铺垫在下面。可是当目光触及鞋架上突然多出的那双老旧皮鞋时她立刻便呆住,大脑出现了几秒钟的空白。
陆东跃低着头,嘴角噙着丝微笑。
她蓦地跳起来就要冲向主卧,他反应迅速地扣着她的胳膊,低声说道:“动静小点儿,刚刚睡下。”
男人的脸在视界里渐渐变得模糊。
她捂住嘴大口地喘着气,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原本就虚弱的身体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大悲大喜,脱力似地缓缓往下滑。
他架住她,将人扶到沙发上。
她目光涣散地听他细细解释:“下午才接到的消息,去的时候太赶,回来路上堵得厉害,手机又碰巧没电了所以没有通知到你。人没什么事,就是这几个晚上没睡好。精神状态比较差,好说歹说才肯去休息。”他抿嘴笑了笑,“我可算知道你这固执的脾气哪儿来的了。”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不再颤抖,可声音仍然发颤,“都……结束了吗?”他凝视着她的脸,点了点头。她捂住脸轻轻地啜泣起来,这么多日子以来所积累的压力在这一瞬间全释放了出来,排山倒海般地淹没了她。
好不容易情绪稳定下来后,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主卧门口,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房间里很暗,可仍能看到床上拱起的一块黑影,当听到那熟悉的、断断续续的鼾声,原本止住的泪又接连滚了出来。
她扶着门框慢慢地蹲了下去,一股无以名状的悲怆从心底掀涌起来,侵袭着她的四肢百骸。她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哽咽出声,可仍然有被挤压得变了调的声音从喉间溢出。她强忍得近乎脱力,连心脏都抽痛起来。
她将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仿佛这样就能长出坚硬的外壳,变得坚韧、无法轻易摧毁。可她仍然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卷曲、无助而脆弱。
他弯腰捞起她,贴在她的耳边细语,“你看到了。”顺手将门再次掩上,说道:“这下放心了吧。”
她看着他,眼里还残存着些许迷茫与困惑。待胸腔里的那颗小东西慢慢地恢复了正常的跳动频率,她终于拾回理智,“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