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双眼全瞎的道士嘿嘿一笑,仿佛看见了眼前的画面。
没有鲜血溅出,也没有灵气流转。
那位身份尊贵的国师大人没有因此而动怒,他只是挥了挥袖。
红色的袖口吐出一条血河,宫殿内有哀声响起,仿若无数冤魂趴在房梁上尖叫,诉述着这个世间的不公。
与血河接触的雾气迅被血河吞噬,融入进其。
那条血河流淌迅,抽打到了宁万纵的胸膛,他闷声后退,手中的雾气剑也在须臾间消散。
“呸!”
宁万纵一口口水吐进血河,步伐变换间缥缈的雾霭在宫殿里弥漫开来,让人看不清周遭。
可是那个老道士根本就不用看得清,因为他是个瞎子。
皇宫不同于别处,哪怕夜风已凉,只要皇上还坐在龙椅上,那就有数不尽的下人为此候着,并且带着能点亮无数暗室的明灯。
不过那些明灯在那些雾色面前,起不了什么作用。
长眉老者可没什么别的想法,他只是转了一下头,望向了迷雾深处,接着径直撞了过去!
雾色之中,有一只大手赫然伸出,带着种种道韵抓向那红袍国师。
老者身上的红袍飘摇,那雾气汇聚而成的大手顷刻间便被那股强劲的冲力给冲散开来,宁万纵的身影也显现在了老者面前。
那个身份同样尊贵的老者,一拳递出,拳罡怕是要砸烂这整个偌大的皇宫!
先前走下龙椅的李南归,知道自己在这两人的战斗面前太过于渺小,在使用完那张符箓后便早早躲到了门口处的一角,面色复杂地望向那团迷雾。
殊不知,迷雾中的二人,激战程度远远出了他的想象。
老者身姿挺拔,接连而来的拳头犹如流星飞坠,在迷雾间打出节节爆炸声。宁万纵一边躲避这老者的拳头,一边从袖口向着地下丢出东西,若是李南归眼力再好些,便能看出那些东西,其实是一片片细长的竹叶。
但怎么可能只是竹叶?
每片竹叶上,都闪着不同颜色的道韵,更是绘制着无数的繁琐道文。那一片片世间最普通的叶子,在此刻,变成了普通武者也难以抵挡的法宝。
这和传说中的“撒豆成兵”,倒是像的很。
终于,在接连躲开并化解了老者的无数道拳罡后,宁万纵递出一掌,与那老者的拳头狠狠撞上,溅起层层气波。
宁万纵的另一只手,手指或弯曲鹰爪状,或挺直如雪松,短短一瞬变换了数重姿态。
也正是在那时,地上的数十片叶子赫然升空,在半空中化作一张张符纸,将老者困住,随后又有数道符文在虚空中形成了符咒,将老者牢牢捆住。
老者拖地的长眉,被那些流转的灵气与道韵刺下了好几缕丝。
“老东西,今天你宁爷爷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宁万纵见此状,大喝一声,整个人包裹着灰色的雾气,双掌托起一顶雾气凝聚而成的竹叶塔,向着那位国师射出。
竹叶塔锋芒毕露,浑身上下带着浓郁的气机,显然是宁万纵的杀招。
突然,长眉老者的面容变了。
如果有人见过蟒蛇蜕皮,大概就能知晓那是一幅怎样的画面。
老者那形若枯槁的面容从鼻梁正中开始撕裂,无数道裂痕从此处爬开,遍布了老者的面容。就像一个饱经风霜的瓷器,在磕磕碰碰了多次后终于撑不住了,开始崩裂。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随着老者面皮的塌落,老者那长的惊人的眉毛也逐渐变了模样。
白色的丝接连脱落,两根暗金色的长须也渐渐显现出来,在老者破碎的面容上逐渐移位,最终移到了老者的鼻尖。
一副新的面孔,出现在了那身红袍上。
宁万纵与花海是旧相识,也与佛教的关系不错。可惜他的双目尽盲,不然他应该能看见,那张面容,他年轻时在佛座上和香炉上的脚部上见过类似的样子。
不过宁万纵眼睛瞎,心却不瞎。
他能看见,那张他描摹过许多遍的面容。
随着老者的“破茧成蝶”,宁万纵由路而蔓延出的雾气也渐渐消弭,那位江南国师的新面容,出现在了李南归的面前。
李南归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惊异,死死地盯着那张面容。
像狮子,但如狮子不同。
他的耳旁,仿佛又响起了父皇那充斥着悲意的声音。
“龙生九子。”
“第五子,唤作狻猊。”
“江南近百年的数代帝王,乃至整个皇家,都生活在那条龙的阴影下。”
“这是江南皇家的屈辱史,也是为了整座人间的卧薪尝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