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涂被这句话激怒,他反手将剑一挥,划破了半边幻境,却又陷入另一个更加诡异的幻境中,“你不要狂,如果你不怕我,那你将五面古镜都交给楚秋篱做什么?说白了你也是个自私的人,自己不愿拿着烫手山芋,反倒将其交给一个修为不如你的人,让他送死。”
段沉璧眼角一跳,“你将我徒弟怎么了?!”
乌涂道:“你把魇术撤了,我就告诉你。”
段沉璧道:“休想!”
乌涂道:“伪君子的面目要出现了吗?”
段沉璧道:“我若撤了魇术,身后的五青门弟子都要遭你毒手,更何况,我徒弟头脑没有那么木讷,不可能随便送死,你的话又没有几句是真,我为何信你?”
乌涂道:“可他是个疯子呀,疯子的逻辑,岂能是你猜得到的。不过话说回来,他倒也真是可惜,如果一开始就和我是同样的阵营,那才有趣。”
段沉璧指导恢复人身的封炎一剑挥过去,乌涂在幻境中束手束脚,不妨被划破了袖子,他怒道:“你以为区区魇术就能困我一世?”
段沉璧道:“不敢,只是觉得用我师父教的东西来对付你,最合适罢了。”
乌涂道:“你的徒弟也是这么说的,说用我想利用的东西对付我,最合适不过。可惜他还太年轻,假如能再活几百年,就不会那么冒失了。”
段沉璧听得手心里直冒冷汗,楚秋篱究竟如何他不清楚,但是大敌当前,他不能轻易分神,就在乌涂被困的时候,很多弟子都缓了过来,段沉璧看向身后,却找不到任何一个看上去靠得住的人。他只好回头对乌涂继续道:“别再多话,接招就是。”
言罢,更多的魇灵从段沉璧空间飞了出来,乌涂只觉玄妙的气息越来越浓,他心里有些紧张,却还要躲过段沉璧时不时刁钻的攻击,再想到上次不慎被段沉璧诛杀,气不打一处来,挥剑就要乱砍,眼看着周围的空间一个个破碎开来,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然后引出来地下火。
封炎被那火吓了一跳,然后催动自身神火相抗,但是毫无作用。段沉璧没料到乌涂竟能引出焚浴之火。毕竟一直以来,乌涂干的事都像个魔,这火非同小可,如果遇到邪物,会烧得愈加旺盛,但是能被乌涂召唤出来,说明对方并不是魔。
七曜曾经对乌涂也十分不见外,那么,乌涂会不会是如同七曜一般的存在?
这个念头惊出了段沉璧一身冷汗,他不知道该怎么在乌涂这个怪物手下保住身后所有渴望活下去的人们,可是五青门上下,只有自己的修为最高,他只能向前。
乌涂将地下火控于掌心,烧死了所有藏在幻境后的魇灵。
段沉璧握紧了手中的剑,等着乌涂招。
“段长老,贫僧来助你一臂之力。”苏景御剑而来,站在了段沉璧身后。乌涂没见过这个和尚,但只要与自己作对,他都不打算放过。
段沉璧点头表示感谢,道:“封炎,我这边还需一阵子,你自去帮这位大师。”
封炎点头,手掌一挥,将跳动的火苗控于掌心,与苏景并肩而立。
苏景身上荡漾出金色的光辉,他双手合十,嘴唇轻轻动了几下,道:“菩提无根。”刹那间,方圆百里之内的所有花草树木都晃动起来,似乎在应和着什么,乌涂身边早已枯死的树木又有了生机,慢慢突出芽儿来。他掐下一个嫩芽,拿在手中看了看,道:“五行之术?”
苏景不答话,封炎守在苏景旁边,防止乌涂忽然难。
渐渐地,苏景全然进入一种忘我的境界,封炎将神火护在苏景金光外一圈,她心里挂念着受伤的段沉璧,也不知道五青门这次能不能躲过一劫,眼下这个和尚光凭修为来讲是需要自己帮忙的。
她看向昏沉的天幕,皱起眉头。
忽地,她听到一阵庄严的梵唱。不止封炎听到,连在场的所有弟子都已经听到,苏景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然后轻轻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那梵唱跟着苏景的运功更加飘渺,段沉璧看到这个和尚竭尽全力地帮助五青门,心想楚秋篱的确没有交错朋友。
乌涂的眼光迷茫了一瞬,那梵唱似乎有涤荡灵魂的效用,但是他很快清醒过来,道:“你想要我想开?”苏景道:“回头是岸。”
乌涂笑道:“岸?那是什么东西?我不需要。”
苏景道:“岸,是能让你安心之处。”
乌涂道:“世人从来没有真正能够心安的时候,那不过是他们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否则,他们做下的错事,又是谁来承担后果?哪里有那么美好的事,将一切都一笔勾销?”
说罢,乌涂又道:“哦,我忘了,他们会逃避过错,然后义正言辞地将不可挽回的后果施加到别人头上,让其他人替自己背负责任,这可能,就是他们的岸吧?”
苏景道:“此为狭隘的‘岸’,只骗得了自己一时。”
乌涂上前一步,“那么真正的‘岸’是什么呢?”
苏景道:“放过自己,也放过他人。”
乌涂冷笑,“只怕这世上没有人能够做到。”
苏景无言以对。
下一刻,乌涂持剑劈了过来,封炎硬抗,却完全招架不住,脚后跟划着土地,拖了三尺,苏景动用五行之术替封炎抵挡,却还是如同蚍蜉撼树。
段沉璧只好提前结束打坐,左手结印打出,右手提剑,注入灵气。
乌涂道:“白费力气。”
段沉璧道:“世人无岸,却还是好好活着。”
乌涂不屑,“那与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段沉璧道:“那么你与行尸走肉的区别又是什么?”
乌涂道:“我可以陪着这人间玩游戏。”
段沉璧道:“那根本没有乐趣。”
乌涂笑道:“你又没玩过,你不懂。”
两人剑气再次相撞,封炎得以暂时解脱,拉着苏景跳出灵力波及的范围,才缓缓吐出一口血。
段沉璧却是有苦说不出,他本就是重伤在身,这一剑,几乎是拼尽了全力,这下,他完全没有力气再将血咽下去,而是一口咳了出来。
白衣瞬间被染红,乌涂看着段沉璧还在奋力与自己对峙的样子笑了出来,道:“你看,你终究还是杀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