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买米还是买面粉啊?晓春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吕芝莹也无言了,婉转的说店里货量可能不足,得从其他分店调货。
文老爷这才减了几斤量,然后想到一件事,挥手将身后的小厮叫来,“送上来给吕姑娘啊。”
皮肤黝黑的小厮连忙送上一罐茶,原来这是别人送给文老爷的茶叶,说价值千金,因此拿来要请她帮忙监赏。
“谁不知道莹姑娘小小年纪,堪称咱们穆城的第一茶师啊。”
吕芝莹爱茶也懂茶,监茶时不止要闻茶香、品茶,还会看茶底的状况,好的茶在前、中、后的味道都明显可分辨,且齿颊留香。
一看到茶罐倒出的茶形,她心里有底,不过她还是一样样说给文老爷听。
文老爷听得头昏脑胀,但喝却是喝出来了,根本不是什么好茶,尴尬之余,豪迈的论斤买了好几款茶。
吕芝莹亲自送走文老爷,再返回到单间雅室,就见到姜岱阳坐在文老爷原本坐的位置上,突然想到他今日说的话。
她的目光停在他出色的容颜上,他持续练武,身材劲健挺拔,五官俊朗,剑眉斜飞,一双黑眸炯炯,行事变了,气质也变了。
她让晓彤换了干净的茶具茶杯,重新为他沏茶,倒了两杯后,将一杯轻轻的放在他面前。
茶香在他鼻间萦绕,他拿起茶杯轻啜一口,对上她清澈的眼眸,突然笑了。
“二哥怎么了?”
“突然想起来第一次看到你的情形。”他神情温柔。
当年的第一眼,他印象深刻,小小的她犹如一尊瓷娃娃坐在养母身边,粉嫩粉嫩,一双圆亮的大眼就像黑宝石般明亮,见他看着她,她先是扭头看向养父,咬咬粉唇,又回过头看着他,眸中带着好奇,他莫名就觉得恼怒。
他生性敏感,明白自己对父亲及姨娘而言可有可无,两人从未多看他一眼,他因而戾气重,脾气差,家中奴仆暗中说他跋扈,不喜他,总之,他就是人憎鬼厌!
所以,他觉得吕芝莹的目光也是带着恶意的。
留在方家的第一晚,大雨倾盆,一想到他被亲生父亲丢来抵债,生他的姨娘也没为他说上半句话,他越想越委屈,觉得自己就是没人要的,仗着滂沱雨声,他埋身在被褥里大哭。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他的棉被被人拉了拉,力气小小的,没扯动多少,却让他的哭声一停。
“小哥哥,你怎么了?娘说天凉了,让嬷嬷来送暖被子,怕你盖不暖呢,你躲在被窝里,是不是冷了啊?”
吕芝莹年纪小小,但已是口齿伶俐。
原是古嬷嬷听到姜岱阳的哭声,送了被子就退出去,本想也拉小丫头出去,想了想,还是让她留下,夫人看出小男孩身上的抗拒与戾气,认为让小丫头多在身边有好处。
“走开!”棉被里传出模糊的声音。
“你哭了?”
“没有!”
“你就是哭了,我知道那是有东西跑进眼睛,我爹娘离开的时候,我也常这样——”
“你——也常这样?”
“是啊,后来就好了。”
“会好吗?”
“一定会。”
他那时候一定是伤心到无法思考了,竟问了那样的傻问题,但小姑娘却认真回答,没有一丝敷衍应付。
然而再来的日子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好,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暴脾气,常被养父处罚,为了逃避处罚,他多次偷偷爬到树上藏起来,这是他在老家时做最多的事,让讨厌的奴仆怎么找也找不到他。
日常的某一天,他以为自己躲得很好,没想到吕芝莹居然找到他,也爬上树来。
他吓了一大跳,一不小心就跌下树,好在前一晚下雨,泥土濕软,他成了半身泥人,脸颊跟手臂则被树枝划破几道浅浅的伤。
他很气她,抬头望向她吓得发白的小脸,狠狠一瞪,甩袖跑了。
他回到房里没多久,她就咚咚咚的跑进来,那时他正在浴桶里,知道男女有别,就要把她赶出去,她却伸出小胖爪拿着也不知打哪儿抓来的葯瓶,一把就往他脸上涂,伤口原本有些刺痛,但那一抹冰凉几乎瞬间就缓和了痛麋。
她眼巴巴的问:“还疼吗?”
他惯常装成一脸倨傲,表情微僵,不知该说什么。
“不说话就是还疼,我给你呼呼,过去我娘这么做就不太疼了。”
她陡然踮起脚尖,靠近他,朝他的脸吹气。
姜岱阳对眼前的吕芝莹娓娓道来这两件事。
她的记忆有些模糊,毕竟年纪小,遂摇摇头,“我忘了,但我记得后来二哥去上私塾的事,爹娘烦恼,因私塾课业不重,二哥又天生聪颖,夫子布置的课业总是很快完成,就开始偷偷往外跑。”
姜岱阳完成课业后,无所事事,她年龄小,只玩翻花,他就偷偷溜出去闹市,甚至进出茶馆、酒楼,反正无聊到哪儿都走了个遍。
而后他长大些,养父就带着他往自家茶行等贸易市集走,教他经商之事,他自觉厉害,总是驳斥,养父严厉爱说教,他又不愿妥协,常被罚到祠堂罚跪。
直到后来,养父也将吕芝莹带在身边教导茶务,她学得认真且还触类旁通,俨然有天赋,对此越来越感兴趣,主动要求学习更多。
他觉得无趣,又觉得她太过正经想闹她,却被她认真斥责。
他其实也生她的气,幼年时,他总听父亲说士农工商,在权贵官员眼中,商就是最底层的存在,因此他在学习商务上,态度是不认真的。
见她日以继夜的学习那些枯燥的茶知识,他又觉得不该输她,于是也闷着头逼自己学习,但耐心与脾气从来不是他能克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