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唤‘老和尚’,张老道不由得一惊,他之前入这庙时,心中尽是愁绪,也没顾得及去探查周围。
但普通的人是没法在他身边藏住的,呼吸声、蚊吟声,甚至是心跳声,都逃不过他的耳朵,这近乎于本能,纵使不曾有心探查,也不该漏了人才是。
那年轻人朝他作了一揖,轻声解释道:
“老先生勿怪,学生和人打了一个赌,若是一百个入庙之人里,能有一个人砸了这神像,那学生便是赢了。”
说着,他又笑道:“多亏了老先生,您之前已经来了九十八人,全都是来烧香磕头的,如今您打碎这神像,便说明我汉家儿郎,却也不是全都背弃了祖宗。”
一阵慵懒的呻吟声传来,张三丰这才瞧见,在那神龛之下,当真是睡了一个和尚。
一个衣衫褴褛的和尚,隔着老远,便能够嗅到他身上的酒味儿。
似乎是个不太循礼的和尚。
他伸了一个懒腰,从神龛下头滚了出来,然后又是揉眼又是打呵欠,年轻人唤道:
“和尚!我赢了!”
“赢了就赢了嘛,”
和尚一只眼闭一只眼睁,瞅了瞅已成粉末的神像,又瞅了瞅须皆白的老道士,皱眉道:
“你这道士,不好好地伺候你家三清,跑到人家庙里来撒什么野!”
张三丰在大明身份尊贵,几十年不曾有人这么对他说过话,愣了一下,笑着施礼道:
“前辈莫怪。”
前辈?
听到这儿,李玄一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师父可还记得,您刚过了百岁的寿宴?”
知道他想说什么,老道士摇头道:
“玄一,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大宗师虽是肉体凡胎,但心性已是了得,寿数上头比为师年长的人,世间也不是没有人在。”
“那和尚难道比您还老?”
“自然。”
老道士说这话的前提是‘大宗师’……所有练武的人都明白,同时聚齐两个大宗师,是比跳下悬崖就获得秘籍还要低概率的事。
“那和尚是谁?”
若是大宗师,那便绝不是什么路人甲,一定是个有声名的。
“是一位前辈……”张三丰双目遐想,“当年有二贼,名唤‘潇湘子’、‘尹克西’,入少林寺养伤,恰逢那时候我师父觉远大师与我看守藏经阁,这二人无聊之下,便来借经书一观,谁知他们见我彻夜读那《楞伽经》,又观我虽年幼,内力却是不薄,便以为是什么神功秘籍,将四卷经书给盗了去。”
“我师父生来纯性,若是二人当真醉心佛经也就罢了,可《九阳真经》就藏在这四卷《楞伽经》中,这可不是少林的东西,他便带着我一路追赶,终是在华山,由刚刚论剑完的神雕大侠相助,将他们两个给挡了下来。”
“说起来,那便是为师第一次见到他们那些豪杰了。”
年纪越大就越喜欢回忆,老张顿了顿,又接着道:
“后来为师在神雕大侠的指点下学了四招,打败了那尹克西,然却并未在二人身上搜到那经书,至此,《九阳真经》原文便下落不明。”
李玄一忍不住:“师父啊,您还是没说那和尚是谁!”
“凡事有始有终,玄一啊,你性子不能太急。”
张三丰抚须道:“须知当年武学之士为争夺《九阴真经》,天下高手尽聚华山论剑,闹到辗转杀戮,流血天下;闹得黄药师尽逐门下弟子、周伯通被囚桃花岛、欧阳锋心神错乱、段王爷出家为僧,种种事故皆和《九阴真经》有关,这《九阳真经》的名字一出,那华山新五绝便生出了兴趣,追问起了我的师父来。”
“也正因为如此,为师方才晓得了《九阳真经》的来历。”
“至于那日在终南山上遇见的大师……便是撰写这经书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