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即刚刚入秋,但天气仍有几分闷热,越青君轻轻摇着扇子,微风拂着他鬓边碎,也将他的双眸吹得雾蒙蒙,带着几分迷离不清。
“父皇老了。”
低沉的声音在亭中响起,但并未飘远,就散在了空气中,唯有宁悬明能听见一二。
人老了,对权力的欲望更加强烈,更加看重,对继任者的防备也更加深重。
越青君之前尚且还会被章和帝叫去帮忙看奏折,可是从章和帝病后,他虽能参政议政,章和帝却再未让他碰过奏折。
当然,这也是越青君并未反抗的原因,若是他想要,那也是能的,毕竟权力这种东西,一旦下放,就很难收回。
章和帝今日说的也是真话,在几个儿子里,他确实更属意越青君,但也因此,他如今对越青君的戒备疑心与看不顺眼也是最重的。
若越青君当真答应赐婚,这种猜忌非但不会如章和帝说的那般减少,反而还会增加。
向来温良恭顺、纯孝至善、克己复礼的儿子,竟然为了太子之位就答应娶自己的寡嫂,岂不是更说明他从前心机深沉,心怀不轨?
可若是不答应,又确实要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毕竟章和帝说只要他娶太子妃,就让他出使议和之事应当也不是假的。
两个选择,无论怎么选,都是输。
越青君当然不会踩进这样的陷阱中。
当一件事陷入了死胡同,又要如何破局呢?
越青君的选择是,跳出当前处境,另外开路。
当然,在这样做的同时,他还可以假公济私,顺便办成另一件事。
毕竟,优秀的作者并非是在既定的框架中按部就班,而是在掌控大局的同时,任凭剧情自己展,并且随时调整或者创造更好的情节。
越青君垂眸,掩住眼底笑意。
他将今日宫中的谈话细细道来,还未听完,宁悬明眉心便已然紧皱。
“陛下如今愈荒唐了。”
“看来太子之死还是对他造成了影响。”
比自己尚且年轻的儿子都死了,自己又还能活多久呢。
每日沉浸在这样的担忧里,还不能向他人倾诉,不疑神疑鬼才怪。
说罢,宁悬明又重新望向越青君,他并非怀疑,只是好奇:“殿下就当真不曾心动?”
越青君抬眸看他,眸如春风,盈盈和煦:“此生唯有两个心愿,还一世清平,与一人相守。”
“作为我想与之相守之人,悬明是在怀疑我的真心吗?”
手中的扇子早已不摇了,但鬓边碎却还乱着,宁悬明坐到他身边,细细为他理了理,“夫妻尚有和离之时,人生在世,总要给自己留下后悔的机会,我虽不会在殿下成婚后依然与你藕断丝连,但也不会阻止殿下去寻自己想要的一切。”
越青君轻轻一叹,将他的手握在手心,“你总是善解人意,体贴大度,但有时也不必如此。”
“你不喜欢?”宁悬明问。
越青君笑道:“若你能更强势,更自私,更想要独占我,我会更喜欢。”
本性如此,很难更改的宁悬明也弯了弯唇角:“好,日后我装一装,哄一哄你。”
越青君也笑了。
笑过之后,他忽然抬眸认真对着宁悬明的视线,良久,直到宁悬明都忍不住露出几分疑惑,越青君方才道:“悬明方才说,夫妻尚有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