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听出来也没什么要紧,自己做出了选择就总得自己承担后果,他确实会偶尔想到以前的生活——精心布置过的小家,得心应手的工作,还算和睦的同事关系,还有偶尔会到来的一点小刺激……身在其中的时候没觉得有多好,等虚假的美梦破碎,回想起来,竟也会有一瞬间生出“如果真相一直没戳破该多好”的想法。
查槐被一瞬间的想法激得打个寒颤,删了自己一巴掌。
身体的疲惫感依然没有散去,其实查槐一点都不想动、也不想和人有什么交流——尤其是和阮家人。
然而他心里明白,赵秀丹对阮善做的那些腌臜事并不知情,不论怎么说,以前她不求回报的帮助都是他身处低谷时为数不多的援手之一。尽管承认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会让他对自己感到不耻,但他还是清楚地知道:哪怕是在一切明了的现在,自己依然在庆幸遇到了赵秀丹这样的恩师,也庆幸在最黑暗的时候遇到过阮文谊。
人生在世,真的能雪中送炭的亲朋好友又有多少呢?
如果赵秀丹真的得了什么重病,他就算不出面,也该送些东西慰问一下。不为别的,就为低谷时期她曾给予的帮助。
查槐在赵秀丹和阮文谊中略加犹豫,最后还是选择了向阮文谊询问近况。
他给自己的理由是这样的:如果赵秀丹真的生病,那现在肯定需要静养,而且刚现自己得重病的人往往会难以接受、陷入焦灼的心理,这时候问身体情况,反而可能会刺激到对方。
他为自己的选择做出了一个完美的解释,可即便如此,当打开聊天框开始打字的时候,打出的字删删减减,五分钟过去,聊天框还是一片空白。
阮文谊今天一条消息都没,和孟新迎所说的情况确实对得上。也是凑巧,就在查槐几乎想要先行放弃,明天再斟酌字句的时候,阮文谊的消息又了过来,让正在沉思的查槐险些将手机摔下去。
【阮文谊:今天很累】
【阮文谊:妈嫌我做事太拖沓,虽然她没说完,但我猜她想说我比你差远了】
这倒是正好给了查槐一个搭话的机会。
【查槐:赵老师最近还好?】
屏幕上方的“正在输入中…”忽然就卡了壳,查槐看着它变成“对方正在说话”又变回去,却怎么也没弹出下一条消息,心中略有无奈。
或许真是太久没好好交流的缘故,原来再亲近的人,也会一时不知道怎么和对方说话。
【查槐:赵老师是我的恩师,这点不会改变。如果她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阮文谊:她身体挺好,就是心情一直很差】
不是赵秀丹,那就是阮善。
查槐脑海里不合时宜的闪过早上那个人的话——“报应”。
怎么不是报应呢?他只希望阮善病得再重一点、再痛苦一点,要止疼药也止不住的痛,要散尽家财也看不到希望的重症,要把妻儿耐心都磨光的不堪。哪怕这些都加在一起,查槐也觉得是他罪有应得。
他甚至为这么多年过去阮善才得病而感到遗憾。
凭什么他与人为善的父母早早离世,而阮善这种牺牲他人利己的小人却能在妻儿的陪伴下多活这么多年?
将心头的戾气压下,查槐才现阮文谊还给他了新消息。
【阮文谊:你以前做的糖醋茄盒,做法能给我吗?我妈很爱吃,我上周跟着食谱做了一次,今天点了次外卖,口感都和你做的有差距】
【查槐:可以,等下我给你】
一个菜谱而已,当然可以给。但问题是查槐这些天几乎没有一天能睡得安稳,加上零碎的事情太多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总觉得自己现在的思维格外迟钝。
糖醋茄盒……他以前喜欢怎么做来着?
色泽红艳,散着热气与香味的美食在他脑海浮现,但很快又与他刚才阴戾的想法交融,变成了暗红色的血——车祸现场的血,自己衣袖胳膊上的血,又或是他想象过无数次的、阮善、秦远辛、韩贵祥的血。
他揉着眉心,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摆脱情绪的深渊。
就在查槐刚平静下心神,摸出纸笔的时候,以为已经结束的聊天框又弹出条新消息。
【阮文谊:我还以为你要过很久才会再给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