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人钱财,救人性命,正可谓功德两全。
阿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正搭手准备把人抬进去,忽听背后一阵靠近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李明夷与林慎两人,正从里院走来。
“道长?”林慎远远便看清那身道袍,惊喜之余,不忘揶揄,“看来道长与我们缘分未尽。”
倒是李明夷一语不,径直快步走到两人身边。
他半跪在地,直接扳过地上那燕人苍白浮肿的面孔,敏锐的目光随之一跳。
“诶?”林慎不解地追上来,循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注意到地上多出的一个人,“他是……”
“这人是燕军麾下的一名军医。”不待马和作答,李明夷已先一步给出回答。
“名字是阿使德里。”
*
夜色渐渐将城郊晕染。
一盏微亮的油灯,正影绰地照烁在安静冷清的病人房中。笼罩在灯影下,一双紧闭的眼睛微微一颤,接着慢慢睁开。
浅色的眸子左右缓缓转动,视线在晃动中逐渐清晰起来,最终定格在不远处一道熟悉而意外的白色身影上。
阿使德里眼眸微狭,干涩的嗓子上下滚动,吐出不太流畅的汉语:“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许久不见了,李先生。”
李明夷放下正擦拭着的手术器械,向其微微颔,算打过招呼。
马和在半道捡到的燕兵不是别人,正是曾在九门为史思明大军效力的军医阿使德里。
认真究来,自己和他也算同僚一场,尽管相处得实在称不上和睦。
而本应该随在北方蓄势的史家父子呆在范阳的阿使德里,竟平白出现在战局中心的邺城地带,其背后隐藏的意味,则更加耐人寻味。
“听闻阁下已经投向唐军。”阿使德里上下打量着李明夷,眼神中闪过一抹精亮的光,“真没想到,你我会在此地再会。”
对方一再提及旧事,李明夷却压根没有寒暄的意思,抬手用镊子夹取一块酒精棉球,开始替他清理身上的被河石刮出的伤口。
几下酒精擦过,伤口登时像被烫过的猪肉似的变得惨白。饶是自己就身为军医的阿使德里,也禁不住出一阵惨痛的哀嚎。
“你……你!”阿使德里咬住牙关,眼里凶光毕现,“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李明夷抽空瞟他一眼:“你想死?”
对方被这不咸不淡的态度噎了一噎,半晌才挤出一句:“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贪生怕死?”
李明夷不予辩驳,一边操作,一边接着问:“可阁下想没想过,要为何而死?”
“男子汉大丈夫,活一辈子,自然是为一番功成名就。”
“可据我所知,留名青史的,向来只有皇帝、大将军、能臣。至于功业……”李明夷侧过脸去,平直的唇角扬起个冷锐的弧度,“阁下若身死此处,恐怕无人替你陈功。”
一席话令阿使德里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苍白。
他仍强撑着没有服软:“只要我的部族,永不再受异族凌驾。”
说罢,便一脸防备地盯着李明夷,似乎在警惕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出人意料的,这回对方竟没有反驳,也没有再追问。
李明夷重新夹取了一块干净的棉布,仔细地用其擦去伤口上残余的酒精,接着才徐徐开口:“身体受了伤,就需要治疗,有潜在的感染灶,必须立刻清除。如果视而不见的话,人体的死亡只是早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