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死了,夫人悲痛欲绝,老爷让我帮着料理后事。我联系了殡仪馆,谁知灵车都开到大门口了,少爷忽然又有意识了。”
沈祀:……
他想象了一下小号的纪浮光从棺材板上坐起来,把一群大人吓得目瞪口呆的画面,不由弯了弯嘴角。
“纪氏在京城颇有声望,这事当时闹得还不小。大部分吃瓜群众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也有人说纪家小少爷其实已经死了,现在在他身体里的是某只路过的邪祟。”
老管家一说到这个就生气:“少爷怎么可能是邪祟呢?那之后纪氏的生意越来越好,而且少爷非常聪明,也很有魄力,十几岁就从老爷手里接管了家族的核心业务,还拔了几个尸位素餐的老蠹虫,集团效益蒸蒸日上。”
老爷子挺起胸膛,与有荣焉:“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就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至于小沈先生您问的这个问题……我印象中,少爷倒是很久没病了。”
送走管家,沈祀托腮坐在病床边。
福伯说纪老师很久没病,但他明明记得半个月前对方才作过一次。
当时是在海边的民宿里,纪浮光告诉他自己鸟毛过敏才会昏倒。
民宿,玻璃窗上的大洞,程玉乔的鬼魂。
游乐园,脱轨的过山车,敲轨道的冤魂……
青年呆了呆。
接下去的时间,沈祀一次也没梦到血莲花纹身,谢必安那边同样没有虞罂的消息,偷井眼的大鬼仿佛人间蒸了一般。
不过仁爱医院的众人却并没有因此变得清闲,反而更加忙碌了。
游乐园那只敲轨道的鬼物就像一个无声的讯号,昭示着六道法则对众生约束的崩解。
越来越多的鬼物在大白天出现。刚开始它们试探性地盘踞在废弃的烂尾楼,待拆迁的民居群等鲜有人至的地方,渐渐的,一点点往市中心和人流密集处靠近。
沈祀前一天早上出去打水的时候,还遇到了一只趴在水箱上的女鬼。对方穿着染血的白裙子,长半遮面,一颗眼珠要掉不掉地挂在眼眶里。
放在从前,沈医生大概会赞一句很逼真的特效妆,顺便再看看周围有没有直播摄像头。
女鬼手脚并用地从水箱上爬下来,对着他一边斯哈斯哈一边说好香,还一路跟到了病房外,被守在那里的牛头当场抓获,送去了仁爱医院。
大部分鬼物都浑浑噩噩的,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攻击性,这让谢必安他们暗暗松了口气。
鬼物只要不伤人,其实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一些人甚至因为见到已故的亲朋好友而欣喜万分。
与此同时,正常活人身上也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主要体现在性格方面,变得暴躁易怒。
沈祀亲眼看见隔壁病房的家属为了谁先测血压而大打出手,明明等上两三分钟就可以解决的问题,最后硬是把自己弄进了Icu。
和鬼物只能在夜间活动不同,六道法则对人道的作用更加隐晦。它就像一道无形的枷锁,道德是相伴而生的镣铐。
现在法则削弱,根植于人性中的恶便一点点暴露出来,负面情绪被无限放大,最原始的破坏欲开始占据上风。
沪城警方上到总局,下到各街道派出所全忙得焦头烂额,拘留室人满为患,都快关不下了。
沈祀透过窗户每天都能看到救护车频繁进出的场景,送来的病人不是断胳膊断腿就是头破血流,一个个躺在担架上骂骂咧咧,结果医生护士的嗓门比他们还大。
“爱治治,不治滚,老子还有一百多个病人在排队等着,想死的自己爬!”
来查房的主治医生脸也一天比一天臭,负责抽血的小护士化身容嬷嬷,沈祀都担心她把纪浮光的胳膊给扎穿了。
老管家倒是一如既往的和蔼慈爱,就是送来的餐食从脆皮乳鸽变成了水煮青菜。
所有人的精神都有种一点就炸的美感,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纪老师躺了大半个月,终于恢复得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沈祀没让老管家来接。马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横七竖八撞在一起的车辆,还有此起彼伏的刺耳鸣笛声。附近的几条街道交通全部瘫痪,两人只好跑去坐地铁。
和他们有一样想法的人不少,车厢里乌泱泱的全是脑袋,每个人眼底都带着不耐烦和想找谁干一架的戾气。
好不容易到了小区楼下,沈祀差点被从天而降的不明物砸到,纪浮光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才免了再跑一趟医院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