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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裴宴京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他沉浸在和程轻梨天人永隔的痛苦中，难以自拔。

醒着的时候，他就睁着一双无神的眼望着窗外，像是会喘气的行尸走肉。

睡去后，他被无穷无尽的噩梦纠缠困扰着，一刻也未曾安宁过。

这一个多星期里，所有和这起案件有关的人员都被控制起来，也没有任何人来探望他。

他不吃不喝，水米未进，一心求死，靠着营养液才吊住性命。

尸体被发现的第七天，法检工作完成。

考虑到裴宴京的精神状态，警方联系了他的父母来领走尸体。

而裴父裴母打着让程轻梨早日入土为安的旗号，直接送去了火葬场。

尸体被烧成一捧骨灰后，他们也没领走，丢在了火葬场，然后径直去了医院。

医生说裴宴京的状态很不好，谭警官就把他父母请过来，想劝劝他。

两位老人进入病房看到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都儿子，顿时老泪纵横地扑了上来。

“宴京啊，人都死了，你还惦记着她做什么呢？她命里该有这一劫，你何苦为了她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呢？”

“我们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要是为了一个死人抛下我们走了，我们又该怎么办啊？”

两个人反反复复提及的死字，深深刺激到了裴宴京。

他一把扯掉手上的针头，挣扎着坐起来，拼尽全身力气抓起床头的东西砸过去，嘶声力竭地嚷叫着。

“滚出去，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眼看着亲儿子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对爸妈动起了手，裴父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手上的拐杖就打下去。

“程轻梨一条贱命死不足惜！你哭天抢地的像什么样子？我告诉你，她死了还一了百了，免得日后还来缠着你！我和你妈已经把她送到火葬场烧了，你以后就当不认识她这个人！”

火葬场，烧了？

听见这几个字眼，裴宴京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他无法相信，那天在冰箱里发现她的尸体，会是他和她见的最后一面。

他的肩膀剧烈抖动着，凹陷的双眼鼓出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片刻寂静里，裴宴京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扑了过去，颤抖着手按下接听键。

“裴宴京先生是吗？程轻梨女士的尸体已经火化完成，请您尽快来领走骨灰。”

听见这话，裴宴京就像疯了一样滚下床，冲开挡在前面的人往楼下奔去。

他拦了一辆车，报上火葬场的名字。

司机一路疾驰停在火葬场门口，他慌乱地跑进大厅，随手抓住一个工作人员，语不成调。

“我是，是程轻梨的家属，她，她的尸体在哪，请你请你带我去……”

见惯了生离死别的工作人员很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带着他办完手续，走到了顶楼的骨灰贮藏室，将骨灰盒送到了他手上。

这木质的四方盒并不重，但在瘦成骷髅架的裴宴京手里，却好似千钧。

他曲着手臂，弓着身体，将小小的盒子护在胸腔处，缓缓蹲下来。

看着他那痛不欲生的模样，工作人员长叹了一口气。

“这位死者生前没有送遗照过来，所以只有名字，您回去后，记得找一张她生前的照片，做成一寸黑白照贴上吧。”

滴答，滴答。

是眼泪落在盒子上的声音。

裴宴京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东西，似是要将它嵌进身体，揉进骨血一般。

因为过度悲伤，他受损的声带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咬破的唇角不住渗出鲜血。

跟着他而来的裴父裴母看见他这样子，隔老远就叫了起来。

“一个死人的骨灰你这么抱着，多晦气，宴京，快丢开！”

他循着声音看过去，通红的眼睛睁到极致，嘴边突然咧开了一个笑。

一个绝望而癫狂的笑容。

他扶着门框慢慢站起来，一步步走到窗户旁。

为了通风，贮藏室的窗户都设置得很大，阳台低矮，刚好到他的腹部。

在几声尖叫里，他抱着骨灰盒，推开了紧闭的窗户，一跃而下。

一楼档案室的工作人员听见外面传来一声重响，连忙放下手机跑了出去。

手机屏幕上，正在播放着午间新闻。

“经过警方的努力，1031冰箱藏尸案的两名凶手已经在边境附近被抓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