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章一的大手就在离她一拳远的位置张开又合上,正好一下阻挡着婴儿的视野。准妈妈一边笑一边微微地颠动着孩子,还不时地伸手去探孩子屁股上的纸尿布。
李医生忍不住了,硬挤过去一几步,挨到准妈妈和他身边。
准妈妈愣了下,谭章一也有点呆滞。
李医生理所当然地又往两人中间□去一点,语气严肃:“孩子几个月了?”
准妈妈安抚着扁嘴要哭的小女婴,也紧张起来:“九个月零五天了,医生……怎么了?”
李医生往边上瞥了眼,压低声音对着她耳朵嘀咕嘀咕了几句。
谭章一已经很自觉的站远一点儿了,可惜地方就这么大,再躲也不能让个大小伙儿消失不见了。
准妈妈的变脸几乎在一瞬间——
先是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李医生,然后是仇人一样的瞪向谭章一:
无耻!下流!禽兽不如!
这是谭章一从她表情的恶毒程度里猜到的。
好不容易到了十楼,他立马挤出电梯,连同手同脚的毛病都忘了纠正,吭哧吭哧的开始往做复检的十四楼爬。
本来,也可以厚着脸皮再挤四楼的。想想那位年轻的准妈妈惊恐中带着点愤怒的神情,谭章一摇摇头,放弃了。
复检结束后,谭章一沿着马路往家里走。
他口袋里几乎空空如也,连路边大排档的炒粉都买不起。
左手和左脚不能一起摆,右手和右脚不能一齐动,控制住、控制住!
谭章一右手暗暗握着拳,顶着大风一步步往小巷子里走。走的慢了,路太长煎熬大;走的快,脑袋疼的不行……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笑,胸膛里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着,带点儿忧愁带点儿喜悦。
怎么说呢,现在能走路,能随随便便的和路边玩耍的脏兮兮的小孩子们开口说话;甚至,感觉到疼痛的时候,可以拿手掌揉几下。
谭章一张开五指,低头看了几眼,嘴角微微翘起来了。
这是他的手,两只,带来自由的两只手!
经过转角处的时候,他掏出一块钱,在戴着绒线帽子的老阿婆处买了根绿油油的富贵竹。深绿色的叶子,边缘带点儿银色,生机勃勃的在没土没根的手掌中迎风招展。
谭章一单手拿着用旧报纸包起的竹子,刻意忽略老阿婆老榆树一样皱巴巴的脸上丰富的表情。
恐惧、厌恶、惊诧……
表情太多的时候,就看不出真实要表达的想法了。
谭章一挥挥手:“谢了。”
老阿婆咧开嘴,也不知道是吃惊还是在回笑。谭章一见好就好,一路轻哼着小调,快乐似神仙。
回到小巷深处的破民房前,正要掏钥匙开门,边上猛地窜出个叼着烟的青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