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庄子本就偏僻,随行的下仆急得团团转,幸得高家小娘子那日上山采药,恰巧经过此地,且当机立断,出手相救,才让赵大
善人捡回条命。
缓过神来的赵大善人,再三表示感激,言谈间,得知高家小娘子父丧母亡,年幼独居,靠着采药谋生,既怜她不易,却也极为佩服。
听闻高家小娘子尚未议亲,想起家中年岁相当的独子,忽然,心念一动。
有着救命之恩的光环,再观高家小娘子言语明怡,举止落落大方,想着她年纪轻轻就能独当一面,配他家中犬子,绰绰有余。
赵大善人是个行动派,当即将他想法道出,言明既是报此恩情,也是想着替小儿聘个能干的佳妇。
被当面问及婚姻大事,高家小娘子略微惊诧了下。
早早学会独立的她,未如寻常小娘子那般的扭捏作态,认真听完,然后直言指出,她是位孤女,曾有闲言传她命格不好,家境又贫寒,怎么看都与出身大户的赵小郎君不甚相配。
面对高家小娘子的犀利诘问,赵大善人有些意外,恰也是这份耿直,让他更为赞赏眼前的小娘子了,觉得自己一时心血来潮的决定没有错。
他的回答,代表着宁化赵氏的底蕴,他郑重道,娶妇当娶贤,至少他这支,比起门第,更加注重品行,与宁化赵氏结亲,纵有门第加持,也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至于命格一说,缥缈虚无,不过是乡野看法,当不得真,他反正是不信这个的,甚么是命?命得靠自己挣!不怨天、不尤人,踏踏实实,过好日子,才是真的。
一番
肺腑良言,让高家小娘子听得有些入神,细细斟酌了片刻,她终是点了点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赵家小郎君在他的亲事上,并没有发言权,有发言权的钱氏,纵有些许意见,终究是拗不过当家作主的,赵家小郎君与高家小娘子的亲事,就这么被拍板定下了。
命也,运也,奈若何。
新婚三天后,赵家小郎君便昏迷不醒,宛若植物人,第四日夜里,托梦母亲钱氏,哭诉:“阿娘,孩儿快被吃尽了……”
现今,恰是第七日。
都说人有三魂七魄,若魂魄被吞吃尽了,又该如何?
也无人敢保证,赵小郎君酣然醉酒般的昏睡状态,到底能持续多久?
七天半月,一年半载,五年十年,又或者,一辈子?当然,也可能,下一秒就在昏睡中无知无觉的断了气?
因着要时时照看昏睡中的小夫郎,高氏其实并未走远,只是为了避嫌,暂且待在了隔壁的花房,背阴的花架下,置放着几盆她陪嫁带来的药草。
管家听从家主吩咐,前来请她,到时,正见她微微弯着腰,提了壶,悉心浇水。
待管家客气的将来意讲明,高小玉从容不迫的放下壶洒,拿湿帕子擦了擦手后,只见她转身对管家道:“那就走吧。”
……
听得脚步声,孟姚好奇地抬眸望去。
小跨院,月亮洞里,高挑的身影,渐近,衣碧襦,白幅巾,行走间,似清风徐来。
“见过大家公。”
高
小玉先给公公赵大善人问了安。
“诸位安。”
紧接着双手交叉,微微屈膝,给院内诸人见礼。
简单寒暄后,赵大善人直奔正题,他是相信儿媳的,不觉得她会有甚么不妥,遂示意仆从将香炉端上,直接问道:“小玉,你可识得这炉内燃香?”
高小玉淡定地点点头,“识得,此香名为‘定魂’。”
见赵大善人问不到点子上,孟姚不由得出声:“恕姚无礼,冒昧发问。高娘子可知,这定魂香的真正用途?另外,高娘子又是从何处得来此香的?万盼高娘子出言解惑。”
高小玉侧身,打量了眼穿着天青道袍的小娘子,听得出她语气中的好奇,轻点了头:“自然是知晓的。”
“此乃我祖上遗下的秘药,夜间燃此香,起安魂定魄之用,尤其对神窍走失或是魂魄不稳之人有奇效。”
说着,高小玉看了眼赵大善人,解释道:“那夜,阿幸托梦给阿家后,儿媳也深觉此事怪诞。”
“可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倘若真有邪物作祟,在吞食阿幸生魂,燃上此香,好歹能保阿幸魂魄安稳。”
“儿媳思索再三,终是觉得燃香更保险些,便是没有作祟纠缠的,燃上这香,权当图个心安,总归它与人性命是无碍的。”
顿了顿,高小玉适时地请罪道:“望大家公见谅,此回未经应允,儿媳便擅自作主了。”
赵大善人作为大家公,自不会当众驳
儿媳脸面,听了她这番话,很是体谅地道:“无碍,你也是一番好意。”
他真心实意地认为,高小玉此举,就像她所说的,源自于担忧,关心则乱。
巫阿婆和大和尚不甚懂香,遂只旁听,未作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