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先排查了厅堂,再入了书房,皆未见异常,最后来到了寝卧。
吕翁将遮挡的竹帘卷起,露出里头家具摆件,几案床塌,古画瓷瓶,茶壶果盘,看上去清雅寻常。
可寻常中,又有处明显的异常。
那便是靠墙一面,置放着几尺来高的雕花供案上,赫然摆着一罐骨灰坛,坛口用红布封着,焚着香,祭着果,堪称夺人眼目。
孟姚略显疑惑看向吕翁:“这是……”
卧室乃是安寝之地,谁家会大咧咧摆着骨灰坛的?
吕翁顺着她目光看过去,视线触及那罐骨灰坛,神色莫名温柔了几分,略显感怀地叹道:“那是我老伴儿,上半年去世的。”
“望请老丈节哀。”
寇淮淡淡扫了眼,朝孟姚微微摇头,那骨灰坛正常得很,很干净,各种意义上的干净,陶罐表面擦拭得干净,其上也未见半丝阴邪之气。
他提起精神,认真审视着,从竹制的大件家具,再到小件的各类摆设,那套残缺的紫砂茶壶、挂墙上的山水墨画、悬帐用的铁钩……
缓缓扫视一圈后,寇淮朝床塌方向走去,最终停留在三尺开外,孟姚亦步亦趋跟着,她睁大眼,认真审
视着眼前那张塌,努力想发现些什么。
一席薄被叠得端正,两只旧裂瓷枕并排,底下垫着一层单薄的竹席,除此外,再无他物,她不懂师父为何锁定这片区域。
左右端看半晌,孟姚拧着眉,依旧没看出什么名堂!
偏这时候寇淮开口考校她:“小徒弟,可看出点门道不曾?”
孟姚垮着小脸,颇为沮丧:“没有,我看着,觉得都是些再寻常不过的物什。”
顿了顿,她又吐槽了句,“若非要说点什么出来,我反倒是觉得这屋内,里外都透着股极致的干净,很是有些不正常。”
若要形容这屋舍,最贴切的四字,纤尘不染,仿佛洁癖症和强迫症爆发般,连墙角边缝里都不见丝毫尘埃。
听吕翁说,那东西夜间出来,时常抹布飞天、扫帚自动,该不会真有田螺姑娘那样的山野小精怪吧?
实在是毫无头绪,孟姚便眼巴巴望着寇淮,等待解惑:“师父师父,你到底发现什么了?”
结果寇淮嘿嘿一笑,尔后回了她两字。
“你猜?”
孟姚磨牙:“……”
呵呵哒,她若猜得出,就不必多此一问了!
也不知师父是真的发现异样了,还是故弄玄虚逗她玩儿,孟姚尚有些拿捏不准。
寇淮逗完小徒弟后,便自顾自地蹲下身,食指中指并拢,在地面上拂了两下,又拿七星剑轻轻敲了敲,微微侧着脑袋,似乎在凝神听些什么。
两三息后,他直腰站起,向吕
翁请教:“老丈确定,此处便是那团灰雾钻出的地方?”
吕翁目测了下距离,语气笃定,点头:“老朽确定,就是观主脚下站着的这处。”
寇淮瞥了眼信誓旦旦的吕翁,不置可否。
孟姚暗自观察着师父神色,见他听了吕翁的话后,反倒是蹙起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她不由得纳闷了,怎么着,难不成吕翁说慌了不成?
吕翁见状,亦略有忐忑,于是小心翼翼问道:“可是需老朽做些甚么?观主但说无妨。”
寇淮并未立即答复,反倒是从支开的木窗处,瞧了眼外头天色,只见金乌已然完全西坠,天边只余一片灿烈的火烧云。
火红的霞光,透过窗格,照在寇淮年轻的面容上,显得格外高深莫测,只见他沉吟半晌,最终拍板定策。
“等。”
寇淮看了眼吕翁,道:“等天黑,等它出来。”
关上门窗,点燃灯烛,屋内渐渐敞亮起来,吕翁将火折子收好,按照寇淮的吩咐,依着平日起居作息,先是在书房,捧书看了一会儿。
他这会儿哪还能看得进书啊,完全就是装装样子,硬是苦熬了半个时辰后,才起身洗漱一番,来到寝卧间的床塌上,和衣躺下。
夜色渐深,竹林飒飒,暗影拂动。
仗着艺高人胆大,寇淮带着小徒弟,藏在暗处,等待着子夜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