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尔说,他和埃德温一起在玫瑰花圃边行走,主教已经分不清是花香还是塔尔身上的味道。其实很奇怪,他之前从来没有注意过气味这种飘忽不定的东西,在遇见塔尔之前,他甚至没有好好闻过玫瑰的味道。
“好。”埃德温几乎没有犹豫就点头,“只要我能做到。”
“按理来说我不该透露太多,”
恶魔的手指和主教纠缠在一起,他似乎在专心解开两人手指间打上的死结,所以主教的手总是被他不安分地戳来戳去,“不过这是你自己猜到的,不作数,埃德温,你真的特别聪明。”
在这段对话开始前,埃德温询问塔尔,某个问题早就在他心中打转,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脱离舌尖。当圣烛在他手中断然熄灭时,他感到某种如释重负的心情,一如他现光明的力量从他身上彻底离去。然而他此刻还在教廷,并且就差一步迈上教皇的位置。就算光明神对人类疏于观察,也不应该容忍他这种显而易见的背叛者走上代替他在人间言说的高位。
主教将他的手交给他的神,并且询问他,此时此刻光明神没有立刻开展对他的报复,是否有着神明的力量在背后角力?
“他还特意熄灭了你的蜡烛,”恶魔只是用明亮而无辜的石榴红眼睛看着主教,“我觉得这已经算是使绊子了,所以接下来都是正当反击。”
埃德温几乎被他逗笑了,光明神特意熄灭一个人类的蜡烛,这件事并不是没有先例,但此时此刻听起来确实有点斤斤计较的滑稽。而关于正当反击的论调更是无稽之谈。
不过几秒钟之后,主教还是叹了叹气,
“你知道我不是指那个。”
“好吧,”塔尔坚持了一个眼神的时间就决定投降,他早就决定对他的爱人绝无隐瞒,不过这件事情不能够直接从神的口中说出,因为这涉及到两位神祗的秘密约定。这也就是他最后模棱两可地告诉埃德温“需要他帮忙”的原因,
“……我只能说到这里,但无需担心,埃德温,”
他眨了眨眼睛,“我最担心的是你会为了我不能直说而生气,所以我决定提前向你认错。”
他轻轻抓挠了一下埃德温的手掌心。哪有这样认错的,还抓着对方的手,亲近地触碰着,就像是轻如羽毛地触碰他的心脏,主教尝试着绷起嘴角,却现自己抑制不住唇边的笑意。他似是喟叹似是满足地盯着神明看了一小会,随后才轻轻说,
“我会有什么奖励吗?”
“嗯,”塔尔说,“这视情况决定。好消息是你们的教皇要死了,其实他现在完全就吊着一口气,但是光明神暂时还维持得住他的性命,怀抱着可怜的最后一点希望。这件事结束以后,所有的事情都会像多米诺骨牌那样接连顺序展。”
“听起来不错。”
主教就这么评判在他的教会中最尊贵老人的死亡,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毫无疑问这会成为一个举国哀悼的大新闻,不过消息已经在风中飘荡很久了,人们不会对此感到太意外。
“不过你先说了这件事情,”
埃德温抬起眼睛,那是一种对自己将收入囊中之物游刃有余的神情,“说明还有更好的奖励。”
“好吧,”恶魔在新的玫瑰花圃前转身看向埃德温,在外人看来主教只不过是在教廷中巡视,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则是颇有情调的双人散步。塔尔背对着玫瑰花丛,再鲜艳的花朵也比不上他来的夺人视线,他的眼睛比玫瑰更漂亮,纯黑的头就像是玫瑰的棘刺,看着柔软,实则危险又迷人。
埃德温止住脚步。
主教看上去就像是被路边的玫瑰吸引了视线。园丁在远处劳作,此时也不禁感到荣幸,主教大人为他栽种的玫瑰驻足,这是多么大的荣耀。
塔尔是个非常精通人心的小恶魔。此时此刻,他很狡猾地看着埃德温,侧了侧头,“其实说不上什么奖励,我觉得你也不一定感兴趣。不过……”他察觉到主教有想要反驳的念头,于是紧接着说下去,并没有再卖关子:
“人们经常说,职位的升迁与否比不过下家是好是坏,光明神教的教皇当然是份好工作,我只是想要问一问你有没有跳槽的打算?”
“有,”
埃德温低声说,眼中跳动着星火,“哪一家?”
“看你喜欢。”
塔尔说,“不是开玩笑,我也还没有完全想好。但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我一百个配合你,如果你需要另外的教会,其他野心勃勃的地方,或者想要成为亿万富翁之类。我总觉得我计划的不够好,还是要瞧你的打算。”
决定权被神明交给了他自己。埃德温觉得某些愿望从他的血与肉之间蒸腾而出,而塔尔在他面前表示一切配合,心甘情愿。他知道自己几天前就开始思考,但是这个念头根植在他的心里却不仅仅是几天之久,在无数个年岁以前,当埃德温最开始走上这条不断向上的路时,他心中曾产生过困惑和疑问,他曾经思考过有没有另外的一条路可以走。
如今,道路就在他面前铺陈开来,就像是愿望那样闪闪亮。
“我大概有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