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在夜晚的空旷之地分外清楚,暧昧难言,裴溪亭的指尖都蜷缩起来,他头昏脑胀,茫然失措跟不上趟,稀里糊涂地被亲掉了半条命。
分开的时候,裴溪亭睫毛湿润,脸颊绯红,太子抵着他的鼻尖,抬手擦掉自己唇角的银丝。
这个动作让裴溪亭脑中“轰”了一声,呆呆地看着他。他反倒笑了笑,用指腹合上裴溪亭的唇,狎昵地揉了揉,眼底却毫无温情。
裴溪亭骤然回过神来,如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浑身都冻僵了。他说:“殿下这是在……宠幸我吗?”
宠幸,太子喃着这个对裴溪亭来说十足羞辱的词,现自己竟然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不过是一句故意的狠话,可“覆水难收”这个词,有时着实让人敬畏。
这样的忌惮让太子惊悸,紧接着浑身都止不住地轻轻颤。他看着裴溪亭倔强漂亮的眼睛,看着其中那个神情隐约崩裂的自己,说:“你不喜欢吗?明明在梦里喜欢得不行。”
他声音哑然,分明动情,眼神却冷沉,仿佛方才的抵死纠缠都是裴溪亭的梦,一瞬间,裴溪亭只觉得身上这具躯体没有温度,只不过是在冰冷地镇压着他。
裴溪亭鼻翼翕动,说:“不一样。”
太子冷漠地说:“所以那只是梦。”
裴溪亭恨不得咬死太子,睁着眼睛,逐渐看不清太子的神情,直到太子突然将他拉了起来,半抱进怀里。
太子到底没有再继续下去,舍不得也好,有失品行也罢,总之这记“教训”的威力不过如此,因此等他替裴溪亭解开手腕,抬手在那眼下擦了一下后,裴溪亭竟还敢仰着头,直直地盯着他。
泪眼婆娑,可怜漂亮得招人,偏偏又执拗非常,太子被那样的目光盯得心里一紧,说:“你我之间,一旦开始,就不再由你说了算。聪明的小鸟都知道远离危险,偏偏你非要在笼子外盘旋。”
他叹息,裴溪亭听得心头一颤,下意识地说:“也许你并不会伤害我。”
“你也说了,是也许。”太子摸着裴溪亭微凉的脸,轻声的,“我的小鸟,只能停在我的掌心,对我笑对我哭,因我笑因我哭,活着时受我掌控环视,死也要死在我怀里。溪亭,你做不了我的小鸟,所以珍惜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飞吧。”
他迟疑了一瞬,而后松开手,裴溪亭推开他,跌跌撞撞地跑了。
宫宴未散,裴溪亭一口气冲出皇宫,驾着马车朝城外而去。
元方坐在车夫座上,感觉身边坐着个随时要爆炸的大炮仗,没敢吱声。
马车跑的是大道,车轮子都要擦飞了,如果不是方向反了,元方甚至以为裴溪亭要逼宫弑君。他抱着蜷缩的腿,打眼向左,裴溪亭侧脸紧绷,看着很冷静,但细看之下整个人都在抖。
马车一路飞奔到最近的城门,被杈子拦下,守城官喝道:“深夜纵马,该当何罪!”
裴溪亭拿出腰牌,说:“开门。”
笼鹤司的令牌几乎无所不能,守城官检查无误,立刻吩咐挪开杈子,开门放裴溪亭出去。
待马车快奔而出,一旁的守将说:“如此着急,不知是什么要案?”
另一个守将却觉得哪里不对劲,说:“若是要案,应该是笼鹤卫出城吧,方才那不是裴文书吗?”
对啊,一个文书独自深夜出城,很不合情啊!
守城官吏说:“立刻去向游大人和东宫禀报!”
另一边,元方终于出声,“私自动用令牌,按照笼鹤司的家规,你要挨打的。”
裴溪亭勒住缰绳,马儿扬蹄,差点没把他们甩下去。他扒住元方,说:“对哦,我忘了。”
“……”元方伸手摸了下裴溪亭的额头,松了口气,“还好,你不是脑子摔坏了,你是热了。”
“啥?”裴溪亭伸手摸了下额头,纳闷地说,“我刚才还好好的啊,怎么突然烧了?”
“也许是因为人在高度紧张、激动时会引起身体的一系列反应,从而引起热,更别说你身上还有伤。”元方说,“你想去做什么?”
裴溪亭如实说:“跑马,散心。”
元方客观地说:“会不会太激烈了?”
“大晚上的,城内又不能跑马。”裴溪亭还挺委屈的,“你要是肯让我喝酒,我也不必跑马。”
“得,都是我的错。”元方不和他计较,“那现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