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江家,何玉珍正倚着门槛吃从侄女儿那里抢来的覆盆子,看到江行野来了,她冷笑一声,朝里头喊道,“大嫂,多放一颗红薯吧,咱们家小五来了呢!”
语气说不出的嘲讽,等江行野近了,又小声嘀咕一句,“饭点儿上跑过来!”
周桂英一巴掌扇在她的脑门上,“吃了你的还是喝了你的?个懒婆娘,一天上工挣五六个工分,脸自己的嘴都裹不上,你说谁呢?”
后头,江行勇听到动静过来了,他刚刚下工回来,用井水冲了个凉,撩起衣服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小五来了?”
何玉珍被打得嗷嗷叫,江行野朝他二哥点点头,眼角余风都不带给一点何玉珍。
何玉珍正要告状,周桂英道,“老二,你要是管不住你媳妇儿,我就把你们分出去过。我把话撂在这儿,我不一定指望得上你们几个给我养老,可我肯定指望得上小五。
你娶这媳妇,我一天天还要看她的脸色过日子,你咋不干脆给人当上门女婿算了?”
何玉珍第一次被婆婆这样说,还是当着小叔的面。
这是要逼她两口子离婚?
哪有这样当婆婆的。
江行勇淡淡地瞥了何玉珍一眼,对江行野道,“闻着肉味儿来的吧?知道爸今天让人带了肉回来,你就肯来?”
要是以往,何玉珍肯定会说吃什么吃,自己孩子还没有吃呢。
但这会儿她不敢,江行勇越是这么轻描淡写,她越是害怕。
要是江行勇刚才能够骂她几句,哪怕是打她一顿,她或许还心安一点。
她就是看不惯一家人捧着江行野,家里有点好吃的,永远都忘不了他,割点肉就肯定会喊他来吃,攒点布婆婆连大孙子都不顾,只给这堂小叔子做衣服。
凭什么呀?
何玉珍就算害怕,心里也没有后悔,她考虑的这些本来就是事实。
要说当初,江行野的父亲救了生产队的人和那台抽水的机器,里头也不是只有公公一人,村里还那么多人呢,凭啥这份人情就只落到了自家的头上?
何玉珍自然也忽略了太婆婆身体不好,自家婆婆过门后,是把那死去的二叔当自家孩子养着。
当年江行野的父亲死了,江保华恨不得死的人是自己,大病一场,自然看侄儿比看自家孩子还要重。
而江行兵和江行勇从小就被二叔带着玩,感情深厚,他们比江行野都大,二叔不在了,怎么会不心疼这个没爹又没了娘的堂弟呢。
田金花将饭菜端出来,一碗五花肉炒豆角,锅里沾的油顺道儿炒了个茄子,闻起来比以往的水煮茄子都要香。
用一个鸡蛋,三个西红柿打了一大瓷盆汤,上面很难得地漂了几滴油花。
主食是窝窝头,一半玉米面一半黑面,无论怎么蒸都没法做到暄软。
硬邦邦的,很难咽下去,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是死命地咽,眼角到脖子的青筋都鼓起来了,一口窝窝头一口青菜,或是一口西红柿鸡蛋汤,吃得都挺满足。
这已经是这个年代难得的好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