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偷去,顾莞也就装不知道,从没说过。
但让人值得高兴的是,拿到略显孱弱的胎脉在步入四月之后,终于有了明显的起色,跳动开始变得凝实起来。
到了五月的时候,符御医和陈御医几番把脉,当着帝后的面耳语商量,最终谢辞等得焦急发怒之际,两名御医最终咬着牙关说:这孩子,应可以留下。
谢辞和顾莞大喜过望。
事后,谢辞私下再三盘问两位御医,两位御医依然坚持了这个说法。
谢辞忍不住深呼了一口气,他
用力捏了一下拳。
而这个最开始颇为孱弱的小宝宝,她非常争气,后续越来越好,最终虽还是逊色哥哥弟弟一些,但她真的坚强地长大了。
顾莞的第六感没有出错。
最终九月过半,春末夏初草长莺飞的三月末,一天滂沱夜雨之际,睡到半夜的时候,向来睡得香的顾莞突然醒了,她一睁眼,像有心灵感应似的,谢辞也醒了。
黑暗里,谢辞听见她说:“好像要生了。”
这个夜里,其实没睡的人挺多的,春汛和夏汛交加,外朝的六部和内阁值房时刻守着人,各地水情几乎半个时辰就来一封。
大明宫这边,更是因为顾莞,三班轮流守着。
谢辞惊慌地跳起来,他穿着里衣大声喊人,抱着顾莞直奔早已准备好的次殿。
他的汗水居然滴在顾莞的脸上了
顾莞肚子挺疼的,但她忍不住笑了,又痛又笑,她侧颊贴着他的胸膛,不禁笑了好几下。
一夜忙乱,次日清晨的时候,一声婴啼冲破晨曦。
谢辞坚持要跟着顾莞进了次殿,顾莞当然是没意见的,荀夫人惊了一下,也没说什么默许了。
两人都见过彼此最狼狈的姿态,没什么是不能见的,他见到的只会是觉得好的一面。
顾莞感觉一阵撕裂般的痛,有什么东西一下子从身体内滑出来了。
彼时两人都狼狈极了,顾莞一身一脸的热汗,哇哇的婴啼声,那个小小的身体被倒提挣扎着,但迎着光,顾莞
看不清他是男孩女孩,她也顾不上了,因为剧烈的宫缩又来了,第二个孩子迫不及待要跟着出来了。
她推了一把谢辞:“去,……”
快去!
谁也没有那些虚,什么只看大人不看孩子的,足足九个月的提心吊胆,谢辞一下子领会了顾莞的意思和她的急切。
事实上他心里也提着,急切不亚于她。
他一撑床沿起身去了。
顾莞再和谢辞说话,是第二道婴啼再度响起之后,其实也就一分钟内事情,很快。
两人一身的汗,半身的血污,谢辞小心翼翼抱着那个小小的襁褓,立即掉头回到床前。
他声音发哑,极力控制着哽咽:“莞莞,是女儿,她好着呢。”
小小的身体,红通通的,小手小脚拼命挣动,小嘴巴小嗓门张着,哭声虽不如弟弟大,但听着也不虚弱。
情况特殊,符御医和陈御医进了外殿就等在屏风后的槅门外,谢辞已经抱着孩子出去让两人请脉和检查了。
孩子是健康的。
顾莞喘着起,她支起身看了一眼孩子,谢辞赶紧让她躺回去。
他就抱着襁褓站在窗边,笨拙生疏但小心轻晃着,在屋内人走纷乱和婴啼声中,顾莞静静盯视了他片刻,忽然说:“我们一家四口会好好生活在一起的,你是个好父亲。”
上苍还是怜惜他们的。
一语就切中了谢辞这年来翻江倒海的心中所想。
谢辞心口骤然一窒。
他蓦地低头,顾莞汗津津的,乌亮的发丝
沾在脸上,她正微笑看着他。
谢辞骤然想起了那个白雪纷飞的太庙夜里,心口一酸,却顷刻又露出笑脸。
这次是真的。
蓦有热泪翻滚,他用力眨着眼睛,强烈的情绪如飓潮汹涌冲击心坎。
原来她一直到知道。
——那天那夜,和怀中小小的襁褓,谢辞低头看着努着小嘴的嫩红小小脸蛋,又侧头。
晨曦映在窗棂子上,顾莞泛着晕红的脸洒满光辉,她微笑着,仿佛会发光。
谢辞笑着有泪,他用力点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抱着襁褓,单膝跪下来,虔诚在她唇上印上了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