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姜芨不敢置信地眯了眯眼。
这木门的形状……
“好热……”
玲珑在她身后喃喃自语,她回头却见前者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胸膛不住地起伏,像是站都站不稳了。
“怎么了?”
“脚……”她的声音里带了沉闷的哭腔,“动不了……”
谢姜芨低头,这才发现蛛丝下方不知何时涨起了热水,不停地蒸发出热汽,她下身衣物已被尽数浸湿,自己却浑然不觉!
这热水涨得极快,或许不消片刻便能淹没她们的头顶。双脚已然陷入深深的沼泽,无法动弹,困住她的蛛丝坚不可摧,死亡就在某个将近的节点等着她。
“好暖和,”玲珑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困……”
谢姜芨眸中的颜色随着温度的升高而冷下去。蛛丝已经?逼近身侧,且她发现,网格交错的线条也在不停地靠近,两?个人挤在一起,分担着稀薄的氧气,迟早有一个人先憋死在这。
她按住玲珑的肩膀,将她推远了些,另一只手抽出匕首,猛地向蛛网刺去!
“铛”的一声尖锐回响,手腕处传来一阵酸麻的阵痛,一直顺着肌肉麻到后脑勺,匕首瞬间脱手,掉入热水中,不见了踪影。
谢姜芨:“¥¥!”
她终于忍无可忍地冒出一连串的脏话?,感觉一股黑血瞬间涌上喉头,恨不得干脆晕死过去算数。
身后的玲珑听到这一连串咒骂立刻站直了身子,飘忽的精神瞬间回归,在燥热的气温中出了一身冷汗。
她听谢姜芨骂了一连串什么系统、穿书、作者之类的词汇,虽听不明白,但总感觉是些很厉害的东西,见她如?此癫狂,她也不好意思开口问,只悻悻地抓住了她的衣角。
只见谢姜芨畅快地一甩头发,将额前汗湿的刘海一分,十分冷静地说道:“我找不到出去的办法。”
“……只能看?他?了。”
屋内,炭火正在燃烧,发出火花迸溅的声响,室温却依然低得冻人。面前的二人只穿着单薄的里衣,脸色白得像是结了一层冰霜。
傅堪站在中间,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母亲。”
少年唇红齿白,面如?冠玉,乌黑的袍子衬得他?眉目舒朗,却仍似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愁凝于眼角眉梢,生出一点与年纪不符的老成意味。
那坐在木制轮椅上的女人听他?开口,眼皮懒洋洋地掀起一点。她的头发养得很好,又黑又顺滑,焕发着透亮的光泽,如?绢般流淌在身后男子的手心里,偶尔落下一两?缕,被她捏在手里把玩:“怎的不问候你父亲?”
她的语气柔和,但仍有令人无法忽视的强势,目光中流露出审视的味道。
傅堪抬眼。谢泠仍不断地梳着手中的长发,他?手骨节消瘦,显出苍白的病态,身体?也瘦得像根筷子,像是被人碰一下就会一命呜呼似的。
他?淡淡的开口,语气平得像是木偶:“父亲。”
谢泠却连眼皮都没抬,他?的唇边浮现一丝寡淡的笑意,眼神仍一动不动地盯着手中的黑发,像天地万物中只对这一件事物有兴趣。
傅岚卿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停下。谢泠推着轮椅往前走,木轮子在地面上发出颠簸的响声,推行?之人用了十足的力气,像是要给地面滚出深刻的车辙。
“阿怀,”傅岚卿的语气温柔而亲昵,她伸手去摸他?的脸,“怎的这么晚才回来?用过饭了吗?我让袁伯……”
她说着,突然顿住,两?条细细的柳叶眉皱起来,像是在思考什么。
岁月似乎对?她多有善待,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细碎的痕迹。傅岚卿并非温柔的长相,相反有几分英气,但柔和的眉形中和了她眉眼间的锐气,透出让人心生好感的温婉来。
皱起的眉毛倏忽散开,她笑道:“让你父亲去给你下一碗面吃。”
听了这话?,谢泠立刻转身,像是个只会听从指令的机器人,向着后门去了。
傅堪低头看?着傅岚卿,叹了口微不可闻的气。他?眉间的忧愁凝结得愈发深邃,傅岚卿这才发现亲儿子眼底翻涌不息的情绪,下意识伸手拉住了他?:“这是怎么……”
“了”字戛然而止在长剑刺入她心脏的那一刻。
她一时间忘了做出反应,呆滞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傅堪。
后者将剑送得更深了些。
但若是傅岚卿能低头看?一眼,就会发现他?握着剑柄的手在止不住发抖。
但是她没有。
她脸上仍是如?水般温柔缱绻的笑意,单手扶住剑身,锋利的剑刃割开掌心,鲜血顺流而下,滴在她的大腿上。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一寸一寸地将剑往外拔,新鲜的血液更加凶猛地涌出来,她却不知疼似的笑,嗓音像是泡在蜜罐里一样甜:“你想?吃什么?春笋蒸肉好不好?唔,现在好像没有春笋……”
“我的母亲,”傅堪打断她的话?,声音低沉,分明是成年男子的音色,情绪起伏被很好地掩饰住,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自我记事起,就形同痴傻,她双脚不能落地行?走,双手连碗筷都无法捧起,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我从来没有妄想?在她怀里依偎,像是正常母子一般闲话?家常。”
他?每说一句,那长剑就要往里再送一寸。
鲜血从傅岚卿的嘴角流下,那甜腻柔和的微笑再也维持不住,虚伪的面具渐渐干裂,眼中的爱意荡然无存,除了怨毒以外再无其他?。
“呵呵……”她一边笑,一边咳,鲜红色的血不断喷涌在剑身,“你早就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