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军有军法!”朱铜硬着头皮。
“混账!这可是我大烨的大将军,是镇守北川、固我山河的大将军!”太子殿下声色发颤,目光锐利,“朱大人,你是要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把我大烨的功臣、朝廷的脊梁,把我烨国的大将军活活打死吗!”
朱铜闻言一愣,他再死抠礼法,也不能这么不懂事。大将军该罚,却绝不该死。若是大将军就这么被杖毙了,莫说太子不饶,皇帝不饶,天下人不饶他,就连他自己都过不去心里的坎。
“给本宫滚开,今日谁敢再碰将军一下,本宫诛他九族!”
这实在太不像话了,朱铜心里气的要死,但却不敢真拦着,眼瞅着大将军已经昏死过去了,再耽搁万一真的有什么,可就糟糕了。
只是看着太子殿下抱着大将军冲向中军帐,想起之前太子与将军不睦的流言,朱铜忍不住又很分裂的在心里赞赏这位太子殿下。
真是有情有义,为大局舍私利的真君子呀!
沈辞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醒了没醒,只是觉得浑身都疼,疼的像是在刀山火海里煎熬,让他想起梦里他历经十八道酷刑,去救他的太子殿下。
“殿下……”
沈辞像是在刀山火海尽处看着了他的殿下,可他疼的迈不开步子了,只能倒在地上,徒劳的向他伸出手来。
殿下,你回头看我一眼吧,都是先生的错,先生不该冷落你,先生该护着你。
这一辈子,先生都护着你,谁也不能伤你,谁也不能污你。
“殿下……”他喃喃念着,神智渐渐清楚,但是睁不开眼睛。沈辞能感受到有人在他身边,轻轻的托起他肩膀,避开背上的伤痕,轻轻的唤他名字,嘶哑的、颤抖的。
“沈辞……沈辞,你看看我,睁开眼睛,看我一眼……沈辞……”
我也想啊。
沈辞心道。但是太疼了,太累了,眼皮像是千钧重,实在是睁不开了。
“殿下……”他挣扎着,轻唤。
“先生,先生我在这,是我,我在这里。”赵屿心慌意乱的答复着。
“哎……你怎么,怎么醒了呢……吓坏了吧,殿下……”沈辞撑着口气,“对不住啊殿下,本来,不想让你看着的……”
“我买那迷香的时候,店家说了,能让人睡一天一宿……我想着怎么也够了,能把血擦净了……干干净净的见你,你就不会害怕了……谁知道啊……”沈辞无力的咳出两口血来,
“早知道,不贪便宜了……殿下,对不住啊……殿下……”
赵屿将他抱在怀里,说不出话来。
他折腾了这样久,竟是一事无成。替沈辞南下,可沈辞还是染病受伤;替沈辞北上,连累沈辞被杖责。就连给沈辞送钱,也没能让大将军过上富裕的生活。
他的将军,还是过的辛苦又艰难,连一株安神香都要买便宜的……
“先生……”
太子殿下抱着浑身是血的将军,终是痛哭失声。
人世间的绝望有千百种,最痛苦的一种,无非拼尽全力,仍是徒劳无功。
城下骨-61
转眼春去秋来,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年北川的秋天格外的冷,才十月底就下起了大雪。
沈辞从入秋起就不太能出门了。他年初的时候挨了军杖,损了身子,卧床仔细养了两个多月才算是好转。还没来得及继续调养,天就冷下来。
沈辞之前受寒,体内血脉一遇到寒气就凝结不通,格外难受。因此天凉之后他就一直病着,等到天上开始下雪,他便越发受不住,夜里冷的睡不着,整日咳嗽,常常咳出暗色的血块。
太子殿下在德胜而归后不久就被皇帝召回京都,陛下对他首次出征就大胜而归十分赞赏,交给他更多事情处理,让太子忙的一塌糊涂,再没法抽身来北川。
沈辞自然是想他的,但也庆幸他不在。毕竟自己这幅病的要死的模样,让谁看了不添堵啊。
邻国那边最近倒是平静,没有什么异动。据消息称是邻国大都有些变化。邻国由十二部族组成,以大都内的国王为最高统领,据说是这位国王最近病重,邻国各部落忙着抢位,也无暇来找大烨的麻烦。
沈辞以为自己至少能专心生病到明年开春,结果没有人祸,倒是出了天灾。
一场大雪降的措手不及,导致北边的几个镇子与外界连通的道路被封。沈辞就带着北川军去帮忙挖路。大将军爱民如子,凡事亲力亲为,顶风冒雪的跟着一起铲了几天的雪,身体就撑不住了。
“将军,雪大天冷,您先回吧,不差您这一点力气啊。”林引用铜壶灌了热水,回来给大将军喝。
“被封的镇子不少,我们人手也不多。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早点挖通。”沈辞喝了口热水暖身子,长长的喘一口气,“这么冷的天,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啊。”
“不会的,将军。北川天冷,百姓们该早有准备的。”林引劝着。
“可今年天冷的太早了,南边的煤炭粮食都还没送来呢……北川城里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啊。”一边有士兵忧心忡忡。他是土生土长的北川人,妻儿老小都在北川城里呢。
沈辞叹一口气,拿起铁锹,低声道,“挖吧。”
入了夜,天更冷了。沈辞的身子骨白日还好,夜里却是无论如何熬不住的。他将工具交接给下一班的战士,自己跟着队伍往回走。
大概是风雪吹着了,沈辞觉得头重脚轻,身上冷的厉害。他紧了紧衣裳,想着要不走快一点,感觉要冻僵了,结果还没来得及加快,脚下就是一滑,沈辞浑身发软站不稳,往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