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舟车劳顿真的累了,没一会儿轻微的鼾声从毛毯下传出,头一次被人如此冷落加无视的生哥,尴尬又气愤的瞪着不远处拱起的山丘,想了百八十种质问的说辞,最后碍于人睡都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把火压了回去。
临走前,心有不甘的立在原地跟着呼噜声默默数了八个八拍,确定人真睡熟了才磨蹭着关了灯,转身上楼。
你明天最好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否则老子就把你这个没有礼貌,不打招呼就登堂入室的大爷打成孙子。
第二日天还未亮,磨刀霍霍的周陆生就偷摸爬起来,躲在楼梯拐角处暗中观察睡在客厅沙发上的向大爷,见没任何风吹草动,便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趁着人还没醒,弯腰开始清理地上东倒西歪的酒瓶子。
这活儿他惦记了一晚上,打从昨天向野一进家门,周陆生也说不上来缘由,总觉得那一地寻欢作乐的痕迹就像是荒唐出格的罪证,留在那儿不仅碍眼还让他感到十分羞愧,好像从前那个洁身自好的好形象受到了玷污,让人发现了自己堕落不堪的另一面——那是周陆生最不想展示给向野的。
“大清早的就馋酒了?”微微沙哑的嗓音冷不丁的从毯子下传出。
周陆生手上的动作倏然停住,歪着头从毛毯折起的一角缝隙往里窥视,“吵醒你了?”
客厅的顶灯没开,整间屋子都蒙着一层雾蓝色,周陆生看不清里面人的脸,直到向野一寸一寸拉下头上罩着的毯子,两双泛着细碎微光的眸子才在朦胧中相视。
“没有,刚好醒了。”向野说完不到两秒,立马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像是被人搅了清梦还没睡饱的样子。
“你是不是神经衰弱啊?”周陆生略带犹豫的问,“不然这么点微动静都能吵醒?”
“可不是嘛,老毛病了。”
向野没说他也因为惦记某些事一夜没睡安稳,囫囵的搓了把脸坐了起来。
“要帮忙吗?”向野扬起下巴指了指对面乱糟糟的沙发,“我看那边还有一大堆酒瓶子和外卖盒。”
“随便你,”周陆生不用看也知道,飞快的说了句:“想帮就帮。”
男男搭配干活不累,俩人你收垃圾我扫地,齐心协力终于在第一缕阳光升起时,让他们的家重焕往日光彩。
周陆生给沙发上的免费劳工递去水,然后一同坐下咕嘟咕嘟了大半瓶。
“啊,今天天气看着真不错,”向野边喝水边望向落地窗外湛蓝的天,说完紧接着兴致勃勃的提议道:“哎,要不等猴子醒了,我们一起出门逛逛吧。
我上次来的急走得也急,连坪城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次趁着人都齐全,正好来个组团一日游,怎么样?”
刚消停下来的周陆生本想跟他促膝长谈一番此次来的目的,但奈何这人总是刻意躲避话题,粉饰太平的痕迹太过明显,于是他只好主动牵起话头:“好啊,不过你能先跟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又来我家了,还带着猴子一起?”
话音落地,刚热乎起来的气氛瞬间凝固在两人之间,旁边的人也停下喝水的动作,将眺望远方的眼神一寸一寸收了回来。
偌大的客厅里一片静谧,周陆生铁了心要问出个缘由才肯放过这位不请自来的主,向野踌躇半晌,轻声道:“因为我离不开了。离不开这里的人,所以也离不开这个地方,我就又回来了。”
“至于猴子,”向野深吸一口气,“你当时走了两个多月不见人,消息也只是偶尔回一下报个平安,他没人罩着心慌,只能隔三差五的来骚扰我。
我上次回去搬家的时候,有些大物件拿不走,就找他借用点地方存放一下,聊天的时候他知道我要来找你,就一起跟着了。”
周陆生听完解释,良心发现的问起了被他忽视好久的弟弟。
“我走之后,猴子——还好吧?”
“生活上都挺好的,”向野说:“就是老跟我念叨你。”
周陆生清楚自己前段时间状态太差了,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不想让那只傻猴子跟着担心,他是哥哥,没了父亲还有弟弟,没了保护自己的人还有需要自己保护的人,所以他想再等等,等他调整好了,能做回猴子坚实温暖的肩膀后再回去。
“他,知道吗?”周陆生问,“你告诉他了吗?”
上次把人撵走后,周陆生立马联系了陈文,这才知道突然出现的人和他家里事都是她通知向野的,先斩后奏的为了他好。
“没有,”向野摇摇头,“不过他肯定猜到你有事瞒着,不然不可能一反常态的不理人。”
“不知道就好,”周陆生无声的叹了口气,“我现在自顾不暇,实在没多余的精力哄孩子,等我能熬出头再说吧,先瞒着。”
向野看着手里空了的塑料瓶,垂眸反问道:“你还要怎么熬?还要熬多久?难不成熬够一辈子吗?
一辈子浑浑噩噩,醉生梦死,毫无节制的挥霍时间跟金钱,随心所欲的摧残肉体和精神,自暴自弃直到你也嗝屁的那一天吗?
生哥,我知道你现在经历的这一切有多痛,但这就是人生,无论是谁,只要时间到了,不管你愿不愿意,如何挽留,要走的人注定得离开,没办法的,所以我觉得你是时候该往前看,往前走了。”
周陆生耐着性子听完了他在过去两个多月时间里,每天都能听到类似的长篇大论,什么人死不能复生,什么以后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下去,什么要勇敢面对生活,什么振作起来往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