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日安很感激母亲对他说的话,但同时也有些心虚。这种心虚不仅来自于此时此刻另一位当事人就坐在他的身边,还因为自己和傅瑞延之间所发生过的,所有母亲不知情的事。
他想,如今的局面也不能全怪傅瑞延,是自己隐瞒在前,傅瑞延对他多有信任。他的谎言被拆穿之后,傅瑞延大概率会觉得苏日安之前都是故意在他面前做样子,故意看他笑话。
“我明白。”苏日安说,“等我回去再跟您聊。”
沈秋没再说什么,苏日安便很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此时距离目的地还有五分钟的车程,傅瑞延大概是一个姿势保持累了,动了动身体,转过了头来。
苏日安朝他那边瞥了一眼,意外地发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正虚着目光,定定地注视着他。
苏日安愣了愣,握着方向盘的手下意识收紧,心惊胆战地收回了视线。
他有些紧张傅瑞延是什么时候醒来的,有没有听到什么。但傅瑞延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像是刚醒一般,缓缓地呼出一口气,问他:“这是去哪儿?”
“去我家。”
傅瑞延转眼看向前方,眼神还有些僵直,摸不着头脑地问了句:“为什么要去你家?”
苏日安说“因为我不知道你家的地址”,顿了顿,又试探着问:“你酒醒了吗?”
傅瑞延却又不再回答了,他好像很累的样子,靠着座椅,在因为高速行驶而变得眼花缭乱的路灯光影中重新闭上了眼。
苏日安一路开回了自己住的那间公寓,十月份的天气还不是很冷,傅瑞延穿得单薄,苏日安扶他下车时,还能透过布料感受到对方被酒精烘起来的体温。
苏日安一手拽着傅瑞延的手臂,一手揽住对方腰身,将对方牢牢架在自己身边,很费力地朝电梯内走。
傅瑞延看着瘦,实则很重,大半重量压在苏日安身上,等到了楼上时,苏日安少有地出了一层薄汗。
因为次卧许久没有收拾,他便直接将傅瑞延扶去了自己住的房间。进门开灯后,他带着傅瑞延踉跄着朝前走了两步,而后,对方便十分笨拙地摔坐在了床尾。
苏日安站在傅瑞延的跟前,揉着肩膀缓了口气。头顶的灯光惨白地照着,苏日安没有很快出声,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喝醉的傅瑞延比寻常少了几分持重,领口的扣子不知何时敞开了一颗,露出来的锁骨、侧颈乃至耳根都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苏日安猜测应该是酒精反应,外加又吹了冷风,才导致酒量本就不怎么好的傅瑞延看上去格外可怜。不过傅瑞延倒没有表现出半分不适,只是呆呆地坐在床头,对于陌生环境的接纳程度远超过苏日安的想象。
他问傅瑞延是否仍旧不舒服,傅瑞延没有回答,苏日安便站直了身,想要去给傅瑞延倒杯水。
然而转身时,垂在身侧的手却忽然被抓住了。
苏日安稍显错愕地回头望去,只见原本一直沉默的傅瑞延不知什么时候竟抬起了头来,正略显防备地盯着他,见他回望过去,沉沉开口说:
“你要去哪儿?”
傅瑞延的手心很烫,带着不正常的温度贴在苏日安的脉搏处,让那一块皮肤也变得敏感了起来。
不知为何,苏日安忽然有了一种心跳被暴露的心虚感,下意识地挣了下。索性傅瑞延并没有很用力,他很顺利地便摆脱了禁锢。
他说“我去给你倒杯水”,傅瑞延不知道听没听懂,总之没再说话,也没再动作。然后苏日安便像是无所适从一样站了几秒,而后离开房间,几分钟后拿了一杯温水过来。
他扶傅瑞延喝了几口,放下杯子,又伸手去碰傅瑞延的大衣。
他本意是想帮傅瑞延把衣服脱下来,让对方尽快休息,碰到对方衣领时,却不小心瞥见了对方注视他的眼神。
原本单纯的动作忽然间变了味道,苏日安的手指顿时僵硬了起来。气氛好像朝着一个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而去,苏日安犹豫了一瞬,还是慢吞吞地将手收了回来。
大概是刚刚已经在车上休息过了的缘故,傅瑞延看上去并没有要睡的意思,但酒也没醒。苏日安半蹲在他面前,两人沉默地对视着。
不知过了多久,傅瑞延开了口,叫他:“苏日安。”
苏日安“嗯”了一声,却很久没有等到下文。
但大抵喝醉的人都是这样的,所以苏日安也并没有急着追问。他安静地等在傅瑞延面前,在傅瑞延触手可及的地方,听到傅瑞延问:“你找到喜欢的人了吗?”
苏日安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觉得可能是刚刚在车里,傅瑞延听到了母亲说的话,想如果苏日安已经有了心仪的对象,那么他们的婚约便可自然作废。
苏日安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只觉得有点微酸。他想告诉傅瑞延不要有压力,如果不愿意,自己也不会强求。
但话到嘴边,却怎么都找不到合适的措辞说出口。
傅瑞延还在看着他,眼底带着点儿疲倦,却很执着地在等待一个答案。
苏日安没有立刻回声,脑海里闪过很多凌乱的画面,有一点怀念当初在医院里匆匆赶来,第一时间给予他拥抱的那个傅瑞延。
那时的傅瑞延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不了解他身份的时候,对他没有吝啬,没有隔阂,会在于他而言比较重要的日子里送花给他,在他生日时挑他喜欢的餐厅,祝他生日快乐。
他想,傅瑞延估计也是矛盾的,对他没有他对傅瑞延那样强烈的好感,却要被迫接受两人即将绑定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