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让,”来秀幸并不把这个比他矮半头的女子放在眼里,“我最后奉劝你一句,往事已矣,既尘埃落定,那就不要再去翻旧账,不然对谁都不好!”
于霁尘并不理会他的威胁,点头道:“承认就好,既然承认,那便是人证口供俱全了。”
来秀幸眉毛一扬:“人证?”
“是呀,”于霁尘抓住黑布罩衣用力一掀,“人证。”
黑布翻落,露出罩在下面的犬笼,被五花大绑坐在笼子里,堵着嘴动弹不得的人,正是水图南的父亲,水德音。
“……霍让!”来秀幸两手握拳,欲提气运力,先发制人将于霁尘拿下,不料浑身发软,两腿无力,扑通一声扑倒在地,“你阴我?!”
“是啊,我阴你,”于霁尘走过来,用匕首把油灯挑得更亮,又拿出火折子,把固定在墙壁上的灯台,挨个点亮:“今次机会难得,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来秀幸,你借我和于奉笔的手,把当年参与在你祖父父亲案子里的人,尽数杀死,你报了你的仇,如今,也该轮到我报我的仇了。”
电光火石间,来秀幸猛然想通其中某些关节,恐惧漫上心头,他两手撑地,两腿努力往后蹬,试图离于霁尘远一些:“怪我轻敌,几年前不该借国丧把你留在大邑,霍让!”
见于霁尘拿着匕首缓步过来,来秀幸暴喝出声:“你不能杀我!我是季帝的人!我为她登基立下大功!是我诱使废帝发动政变的,你若杀了我,季帝不会放过你!”
于霁尘一步步走过来,匕首在手里打个旋:“你又怎知,我劫你来此,不是季帝默认?”
……
两个半时辰后,于霁尘整理着衣袖走出密室,在内室净了手,来到灯火通明的外室。
丝竹绕耳,红袖飞舞,刑部尚书的亲侄子尚暧正沉着脸,躺在暖榻上,看春宵楼最新时兴的舞蹈。
见于霁尘出来,他挥退所有人,亲自倒杯茶递过来:“怎么这样久?天都快亮了。”
于霁尘接过茶,没有喝,掏出份口供递过来:“这份供词配合着你的证据递到御前,你叔父联合来秀幸害死你爹,夺走你官荫的事,便会水落石出。”
尚暧接住薄薄的供词,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似乎想打开看,又有些不敢,怕这是场梦,打开后会烟消云散。
尚暧努力克制发自内心的激动,常年的愁苦令他法令纹深刻,他刚想说什么,于霁尘又把一份供词放进他手里。
道:“这是来秀幸的认罪书,一并递给御史台,他们会对你感激涕零的。”
尚暧把这份供词粗略扫几眼,登时大喜。
御史台正因为来秀幸的案子,被夹在中间两面为难,怕查深了牵扯到季帝,又怕查浅了不足以平世人愤,有了这份点到为止的认罪书,御史台可不就能跳出进退维谷的窘境!
“太好了,太好了!”尚暧激动得差点原地蹦起,“我已备下薄酒,霍将军忙碌这么久,吃点东西填填肚子!过会儿天一亮,我立马亲自去御史台!”
于霁尘一摆手,露出几分倦容:“我与大人各得所图,不必如此客气,若是大人没别的吩咐,我就先回家了。”
“好好好,霍将军受累!回家回家!”尚暧激动得无与伦比,收起供词亲自送于霁尘离开。
等他再回来,人已经彻底没了方才在于霁尘面前时的无能模样,眼睛里闪烁着精亮的光。
他把两份供词逐字逐句看过,越看越满意,忽然从满屋子的熏香中闻到点血腥味。
他闻了闻供纸,又闻了闻自己手,笑叹:“几年前霍让找到我时,我还真不相信,她能扳倒来秀幸。”
侍奉在旁边的随从和他主人一样高兴:“人在做,天在看,定是老太爷和老爷在天有灵,不忍主人独自抗争,特意派了霍让来帮忙。”
可不是,霍让的出现,对于在叔父威胁下孤立无援苦苦挣扎的尚暧来说,可不就如同神兵天降?
“算了,不说那些,恶人还没有真正得到报应,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尚暧好生收起供词,摆手道:“你先去密室看一眼情况,若是无事,便叫几个人进来,把来秀幸弄到后门,交给等在外面的飞翎卫。”
“是。”随从应下,挑帘进了内间。
尚暧坐在桌前喝茶,正盘算着供词抵到御前和御史台后,他该如何应对后续事宜,去密室的随从忽然大叫一声,从里面跌撞出来。
“发生何事?!”尚暧第一反应就是保护好供词。
只见随从跌倒在地,两脚胡乱蹬着往后挪,浑身发抖地指着里内室门帘,仿佛见了鬼。
尚暧揣起供词,明知于霁尘才从里面出来没多久,遂壮着胆子挑帘进内室,直朝密室而去。
片刻,尚暧捂着嘴冲出来,趴在桌边干呕起来。
尚暧恶心得,几乎要把五脏六腑全呕出来了,一个劲给随从摆手,让他赶紧把密室里面处理好。
他方才进密室,抬眼就看见囚笼上绑着个血葫芦,一小堆肉堆放在旁边。
霍让她,竟然活剐了来秀幸。
雪落整宿,停在卯时前后。
光映雪明,天亮的比平时早,霍家却没像往常那样,早早有人起来清扫庭院。
穿去春宵楼的那套衣服,连带着靴袜一并被烧了个干净,身上的血腥味暂时洗不掉,于霁尘干脆没在东次厢露面,而是来见霍君行。
早起觅食的鸟雀在院子里叽喳,枯树枝上的积雪被飞鸟震落,更衬得霍家正厅里气氛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