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面上划过一丝不悦,转瞬即逝。
今日一见,才知楚明熙果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当年不过是玘儿一时落魄,她才有幸能接近玘儿成了玘儿身边的女人,可无论再如何落魄,玘儿总归是皇上的嫡子、身份尊贵的二皇子,凭楚明熙的出身,至多只能当玘儿的妾侍,又哪里够格当他的正室?
皇后又试探了几句,心下更加了然。
听楚明熙话里的意思,楚明熙分明认定了此生玘儿都不会再另娶或纳妾,会与她一夫一妻过一辈子。
如此顽固不化,她都不知该气她还是怨她!
从前她于玘儿再有恩情,那也是几年前的事了。也是玘儿心善,才会给她一个名分任由她留在他身边。换作是个心肠硬些的,定是给些银两将人打发走了。
玘儿心软是一回事,楚明熙自己也总该有些自知之明,岂能生生霸占住玘儿的正妻之位。
放眼看看三皇子和四皇子,哪个不是妻子的娘家在一旁鼎立帮扶,而他们也不过是嫔妃肚子里出来的庶子罢了。
玘儿才德兼备,是储君的不二人选,从前只是因着眼疾的缘故没能坐上太子之位,现如今既是眼疾已好,是该另做打算了。
皇后心里如此思忖着,神色就愈发冷淡起来。
二人又略微交谈了一番,皇后便推说身子有些乏了,吩咐宫女送楚明熙出去,楚明熙行过礼后,与宫女一道出了殿内。
皇后靠坐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脸色着实不大好看。
单嬷嬷上前替她轻捶着肩膀,道:“娘娘,您可是累着了?横竖眼下没什么事要忙,不若小憩片刻罢。”
“累倒还在其次,就是心里烦闷得很。”
皇后的心思不言自明。
单嬷嬷扫了眼殿内,皇后朝垂手侍立的宫人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罢。”
待众人退下,单嬷嬷才道,“老奴斗胆问一句,娘娘可是因着楚姑娘的缘故……”
顾忌着楚明熙终究是容玘的枕边人,她再如何得皇后信任,也不敢随意议论楚明熙,话才起了个头,便又堪堪止住了。
皇后冷笑一声:“殿内又没旁人,你怕什么?”
单嬷嬷告了声‘得罪’,方才道:“老奴方才瞧着,楚姑娘言语间似是把自己当作了殿下的妻子,诚然她跟在殿下身边三年,可再如何都算不上是殿下的正妻。”
她一壁说着,一壁偷觑皇后的脸色,见皇后并没恼她,微微颔首似是认同她的话语,便又放胆继续道,“娘娘方才缘何不提醒楚姑娘几句?老奴瞧着楚姑娘性子倒还算乖巧,娘娘说的话,她自然没有不听的道理。”
“本宫为何要这么做?她既是人已来了京城,过不了多久她自己便能看明白。自己吃了教训了,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忘,本宫又何必当恶人,费这个口舌去点醒她?”
楚府
楚明熙坐着马车回了府,洗漱过后换了身家常衣裳,坐在软榻上看着屋内熟悉的摆设,整个人都松快了些许。
皇后娘娘待她虽客气,可皇宫到底不是寻常人能进出的地方,她在宫里只待了那么一小会儿,浑身紧绷,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现下不必再拘着,只觉得进一趟宫当真是累得慌。
想起从前容玘在宫里住了数年,遭的罪只怕比她还多,她的心揪成一团,对他又生出几分疼惜。
从前玘哥哥吃了太多的苦,往后她定要加倍地待他好,让他忘了从前所有那些不愉快的事。
好在他们此番只是来京给太后娘娘祝寿的,待过些时日他们回了南边,玘哥哥便不必再受宫中这拘束之苦了。
正宽慰着自己,守在外头的丫鬟通传说容玘过来了,楚明熙忙起身屈膝向他行礼。
容玘垂眸看着楚明熙:“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楚明熙仰起脸对上他的目光,不想勾起他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弯了弯唇道:“没什么,只是在琢磨今日的晚膳吃什么好。”
容玘笑得温和,落在她的脸上的目光却带着审视的意味,坐下后开口道:“听下人说,今日你进宫去了。”
“嗯,才回来没多久。”
“在宫里没受什么委屈罢?”
“母后待我很好,玘哥哥你放心,我没受什么委屈。”
两人叙了两句,楚明熙忆起一事,起身走到妆台旁,打开一个匣子,小心翼翼地从里头取出一个步摇,拿着步摇折回软榻前,笑盈盈地朝容玘面前一递。
“玘哥哥,你看,母后还给了我一个步摇,说是送我的见面礼。”
皇后娘娘表面上待她淡淡的,她难免有些担心不招皇后娘娘喜欢,但皇后娘娘一见了她,就送了这么个步摇给她,可见得心里也是认她这个儿媳妇的。
皇后娘娘是玘哥哥的母亲,也就是她的婆母。即便皇后娘娘不送她任何东西,她也会真心待皇后娘娘的。
容玘摩挲着手中的步摇,半眯着眼眸,教人看不清他眸中的情绪。
步摇上缀着一只东珠,莹润发光,在日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彩。
明熙心思单纯,整日忙着钻研医术,哪会懂宫里人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这步摇的确不是什么便宜货色,遇到个不知情的,兴许还真能拿来唬唬人。
只是东西再如何值钱,也骗不了他。
他在宫中多年,又是皇后诞下的嫡子,比旁人都清楚这步摇在宫里绝非什么稀罕玩意儿,更遑论送步摇的还是住在凤仪宫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