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听见脚步声靠近的时候他就知道来的是陆丰年了,这些年他对家里每个人的脚步声都已经足够熟悉。
“谁在里面?赶紧出来!”陆丰年又在外面叫嚷。
郁桐讨厌他上厕所,腥臭的味道让他每次闻了都忍不住的干呕。他不爱冲厕所,即使黄色液体溅出来洒在地砖上,让后面想上厕所的人根本无法下脚。
他出去的时候陆丰年就靠在厕所门边。
郁桐没去看他,觉得恶心,再有就是生理不适。他极其讨厌男人落在自己身上那副带着打量和斜眯眼时让人打心底不舒服的目光,那是一个男人看女人裸体时的眼神,就像把他剥光了暴露在男人面前一样。
他大概也能猜到为什么对方会这么大胆。之前那事仿佛就像从没发生过一样。也许,总有人习惯了把沉默当做默许。
郁桐没把这事告诉柳江,不过柳江大概也有过怀疑,毕竟后面几人在饭桌上的脸色都不好看。陆鸣轩甚至从那之后就再也没开口叫过他一声爸了,至少郁桐没听见他叫。
许绥本来打算喝口水上楼睡觉了。刚到客厅看见庄漫坐沙发上,女人听见声音抬头看向他,先没有说话,许绥也没有多想。
“妈,你怎么还没睡?”
“我有话想跟你说。”庄漫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敛了敛眸子,低低笑了两声才开口,声音很轻地咕哝道:“你以前调皮总爱惹事,我和你爸就没少替你操心。本来以为你现在长大啦,也总算能理解我们这些做父母的不容易了,偏偏你这孩子又做些让我和你爸爸都担心的事,你有没有想过……”
“妈。”
许绥已经大概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只要郁桐愿意,他就可以带他离开那个讨厌的地方,带他去任何只要是他想去的地方。
“你和郁桐的事我都知道,我只是慢慢变老了又不是变瞎了。”庄漫没给他机会说话,又继续接着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理解,郁桐那孩子我也很喜欢。”
她停顿了下,明显是在考虑接下来自己要说的这话是否真的有必要。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你对他来说也许只也是一种负担而已。年少轻狂,总以为只要两个人同心便无所畏惧。说什么世界很大,可你们又能去哪?你们不是孤身一人,我和你爸……这暂且都不论。可你有没有站在郁桐的位置替他想过,这对他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郁桐不可能会离开那个家,就算再怎么厌恶某些人。纵使他一气之下说了什么再也不会回去之类的话,也终究是气话。他不可能跟陆家断得干干净净的,世俗的枷锁,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套住每一个想要独自远游的人。
还有柳江,在这个世上唯一一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女人,这些许绥都知道,他突然就释然了。
“老妈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全,让他犯难了。”
“唉。”庄漫深深叹了口气,“可能我年纪大了吧,有些观念还是跟不上你们年轻人。我知道你不是个做事冲动的人,你要真的在乎他,就多站在他的角度替他想想。至于我和你爸,我们只希望你别后悔,首先要快乐,其次,我们也想看见你幸福。我们不想做这个坏人。”
许绥走过去靠着沙发,一只手拍着他的肩膀,笑着搂紧女人,“妈,你就放宽心吧。不管最后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尊重他。至于你说的话,我想对我来说应该很有用。”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庄漫一脸欣慰地拍了两下他的手背,脸上容光焕发。
“你和爸也放宽心,别为了我的事把你们给提前忧老了。”
“切,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配吗?美貌和儿子,这个是什么很难得选择吗?”
“……”
这是真的扎他心了。
许绥坦然地笑了两声,不过这样也好。
周日返校是一周最痛苦的开始,江行简今天来得很早,因为晚自习要交物理作业。郁桐前脚刚进教室,他后脚就跟了进来,一只手大大咧咧地撑在郁桐桌上。
“嘿郁桐小宝贝,把你作业借我用用呗。”
小宝贝?
郁桐拾起眸子表情认真地凝了他两眼,“你也该自己写作业了。”
“我倒是想啊,可物理真的很难我不会嘛。肖凡星那狗东西又不肯帮我。许哥的作业我压根不敢抄,你也知道老郝要是逮住我抄作业我就完蛋了。求求啦,郁桐小宝贝儿,就这一次,我向你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他一百八十度高难度弯腰,求人的态度极其诚恳。
“哟,行简又来啦。”一个男生打趣他,“要不我看你干脆跟学校申请就来我们二班得了,我看你跟咱们郁桐关系好得很嘞。”
“诶去你妹的,我什么档次能和郁桐一个班。”江行简手快抽走郁桐夹在指尖的作业,“那我先走咯,晚上回宿舍再见。”
郁桐笑了两声让他赶快滚。
这不要脸的。
他刚收回视线,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猝不及防闯进他的视野,也是够不要脸的。
“我这是捅了你们一班的窝吗,一个个都往我这里跑。”
“宝贝儿,我和他可不一样。”
郁桐笑了一下,“他意图明了,心思单纯。而你心怀不轨,目的不纯。你是想跟我说这个吗?”
“宝贝儿,你这可就冤枉我了。”许绥双手趴在窗边对他笑个不停。
郁桐单手托着左边侧脸,歪头细细瞧着他的脸,开口催他,“别废话,要上晚自习了,你还不赶快滚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