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王虽权极一时,却总有廉颇老矣,与世长辞的一天。
倘若真到那时,没有实权的刘起就算袭了爵,又能活得过几日?
我若顺应天命,在二十六岁那年死在他剑下,徒留他一人苟活在这世上,可以想见,他的后半生一定会过得很惨吧。
无论如何,我都要活下去。
哪怕只有一口气在,我也要硬撑着活下去。
除了我,再没有人能护着他。
在这吃人的世道,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
唯有我,唯有我这个长公主的身份,方能保他一世周全。
只要他仍是驸马一天,只要我大魏还在一天,便无人能动得了他。
废了好大的心力,我才终于捋清了所有头绪,直到想清这许多,下定决心后我反倒觉得心安起来。
久违的安逸涌上心头,连日来的身心俱惫使我睁不开眼皮。
我依偎在刘起的肩上,头歪脑斜,昏昏沉沉。
“唔,好困。”
“困了就睡吧,有我在。”
“启明……”
我咕哝一声,找了个舒服的角度沉沉睡去。
内
心是得未曾有的宁静。
大行皇帝于两日后殡天,终年廿二,葬于皇家景陵,上谥号宣仁。
当夜,式乾殿内恸哭一片。
次日,太极殿上百官朝拜。
年仅七岁的幼主元晃继位,改年号为和平。
大魏由此迎来一个崭新的时代。
七日之后,正是皇兄下葬入陵的日子。
皇嫂扶着灵柩好几次哭晕过去,若不是我与华灵眼明手快地将她拉住,她险些就要一头撞死在那棺木上。
我像只无尾熊似的从后背紧紧抱住皇嫂的腰身,生怕她再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她本就瘦弱,连日来的磋磨使得她愈发单薄,如今我双臂一环,竟还长处许多来。
宽大的练服在她身上打着晃荡,一阵风吹过,她便像片坠在半空中的枯叶似的,颤颤悠悠,无枝可依。
她这般感伤,若是皇兄泉下有知,恐怕也不得安心吧。
皇嫂在我臂中挣扎了几下,不得动弹,含泪呜咽,“霜儿,你且放开我,让我随你皇兄一同去了吧。”
皇嫂一向弱善,平日里在皇兄面前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而今却有骨气寻思殉情,我不由也深受感动。
“皇嫂定不可做傻事,你不为自己想想,总该为陛下想想,陛下尚在年幼,适才刚失了父亲,万不可再失了母亲啊。”
“晃儿,我可怜的晃儿啊……”
皇后掩面痛哭流涕,整个上半身都趴伏在乌黑的棺椁上,脚下几乎无法站稳。
我稳住她的身形,规劝道:“如今皇兄与世长辞,已是改变不了的事情。当日,皇兄强撑最后一口气也要废除祖制,留下皇嫂的性命,为的不是看你扔下陛下不顾再随他同去,皇兄是盼你能好好陪着陛下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