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嫁入侯府不久,与家里的诸位主子都不熟悉。
看到比她晚入门的三奶奶与众人谈笑风生,她很羡慕,也想像三奶奶那般与女眷们相交,可惜她没这个底气。
三奶奶是国公府的表小姐、程大学士家的堂亲。
而她不过是个七品小官的女儿,家里没钱也没地位。在县城的时候还能挺直了脊背说话,到了京城这随便一个匾额都能砸到个三品官的地方,她实在没甚可依仗的。
老夫人和大夫人、二夫人说着时兴的花样子,四小姐与大奶奶、三奶奶谈笑风生,就连庶出的六小姐、七小姐都可以接上话。
年轻人们谈起街上的店铺有哪些好吃的,她连那些吃食的名字都没听说过,更遑论卖的店铺了,前脚都没踏进过。
所有人的话题她都插不上嘴。
就连二爷房里的那些个通房都比她气派,平日里连给她请安都不耐烦。
唯有雪凝还好些,对她客客气气的,有甚不懂的也愿意教她。
林氏小心翼翼跟在郭妈妈身后走进春溪园正屋,遵照礼数向婆母仔细问安福身,而后低头站立旁侧,静等婆母吩咐。
潘氏看着她这扶不起来的小家子模样,心里暗暗叹气。
听闻在县里的时候,这姑娘挺能干。
怎嫁过来后成了这般模样?
潘氏其实很像让二儿媳能干起来。
大儿子憨厚,大儿媳实诚。夫妻俩比着个儿的看谁更坑自家、更对旁人好,她这做娘的看在眼里放在心里,实打实的难受,却又无计可施。
潘氏知道自己不先开口的话,这二儿媳是什么都挤不出来的,便道:“听闻你找三奶奶有事?既是在那儿等着,何至于不与她说?再者,她刚才跟我交接厨里的事情,在我这儿待了好一段时间。你尽可以过来找她,有甚要和她说的,我可以帮你讲几句。”
先前派了人送三奶奶出院子,恰好见到二奶奶在不远处带着,特意来禀了大夫人的。潘氏因此得知。
林氏却想着,不愧是侯府,处处都是眼线,做什么都逃不过各位主子的眼,心里愈发紧张,磕磕巴巴道:“也没甚事情。听闻三奶奶有个绸缎铺子,想过去做几身衣裳。”
这些也是听雪凝讲的。
雪凝说三奶奶的铺子生意很好,在朱雀大街上,有不少世家公卿的女眷去那里置办换季的衣裳。
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穿着不太妥当,只是当初出嫁太急,没想到会嫁到侯府这样的高门大族来,并未提前预备好与此身份相称的衣裳。
只好现在慢慢添置了。
潘氏有些疑惑,“你怎知她有个绸缎铺子的。”
又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知瑜出门去绸缎铺子的时候也没遮掩着,府里人是知道的,只外人可能知道的少。
老三对知瑜的偏爱,从始至终府里人都看在眼里,唯有自家那本性轻贱的侄女还自欺欺人的故作不知。
潘氏便道:“她那铺子是不错。不过,府里针线上的人就可以给你做衣裳,料子都是现成的,只是有定量,超出定量的部分得自己掏私房银子。不如老三太疼他那媳妇儿,他自己又财大气粗,所以三奶奶想做几身就做几身,天天都换新的。你如今刚刚嫁过来,不需要像平日里四季定量那样,可以多做几套。若是需要,我一会儿就叫了针线上的来给你量身。”
潘氏好意提醒二儿媳莫要和三奶奶攀比,毕竟老三那混不吝的是什么好东西都舍得给媳妇,便是宫里赏赐老三的,恐怕全都入三奶奶妆奁了。
林氏听着却觉得婆婆是在敲打自己,后面说甚可以在府里做几套衣裳都不用花钱,只是场面客气话而已。
唯恐自己真开口要了再遭婆婆嫌弃,毕竟嫁前常年卧病在床的母亲一再叮嘱,高门大户都是每个人藏着八百个心眼子的,一定要想清楚旁人说的内涵意义是什么,再回答。
林氏仔细掂量后,摇头道:“多谢婆母。我如今不需要添置新衣裳。”
潘氏一番好意被人给堵回来,气得胸口憋闷。
就这点来说,自己儿媳是真不如老三媳妇。
看知瑜那孩子,虽在贫苦地方长大,到底是程家血脉,说话行事自有大家之风,需要的东西向来不会扭扭捏捏,直接接过就行,不需要的东西也都大方婉拒。
哪里像如今这样,说个话都费劲。
不需要新衣……
不需要你堵老三媳妇的路干吗?
潘氏不耐烦了,加之厨房这一块油水大的活儿要交给老三媳妇去办,心里头正难受着,更加不乐意去和二儿媳这样你来我往的猜测着,无力地直接赶人,“那你先回去吧。”
林氏见自己一推辞婆母果然就不给做衣裳了,连个客套话都没,想着自己刚才的推拒果然是对的。
思量着猜对了婆母心思,她暗中松了口气,行礼过后脚步略微轻盈了些,走出春溪园。
郭妈妈想要送她出院子。
林氏知道这位妈妈是婆母跟前得力的,赶忙婉拒,再三表示不用。
郭妈妈并不强求,笑着恭送她离去。
待到转回屋子里见周围没旁人,郭妈妈帮忙理着桌上的东西,低声说:“我瞧着二奶奶好似不太喜欢三奶奶。”
“不至于吧。”潘氏翻看着自己存留的厨房器物单子备份,暗自思忖哪儿有漏洞,可别让那臭丫头真给揪出来错处,随口道:“知瑜那孩子我虽不喜欢,可她无论样貌性子脾气,都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