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易听雪受宠若惊,道:“你不必做这些,我们不是夫妻,更不是主仆。”
郁卿看她紧张模样,故意眨眨眼逗她:“薛大人,糟糠之妻不下堂,记得以后给小的挣诰命啊。”
易听雪又好气又好笑:“我才刚刚中举你就如此贪心,小心我及第前?休了你。”
郁卿面无表情,捂着?耳朵:“没听见没听见,只听见薛大人说要给我一品诰命。”
易听雪瞪了她一眼,扭头看书去了。但被她这么一闹,心上的重压顿时?减轻不少,连看书都快了许多?。
熄了灯,二人东西各占一床,放下纱帐躺着?聊天。
易听雪朝着?郁卿感叹:“你若真?心仪那个贺楼敬,嫁他也行,等我登科及第,外放做官,你们跟着?我便?是。有我在,不会让你的孩子遭白眼。”
郁卿本?来?困得快睡着?,一听这话被吓精神了,感动之余,实?在无以为报。于是她跳下床来?到易听雪床前?,给她被子掀到脸上,蒙住她的头,嘟囔道:“姐姐你快睡吧,别做梦了。”
易听雪:“……”
看来?是真?的不喜欢。
郁卿趴回床上,迷迷糊糊又要睡着?时?,听见易听雪忧虑的声音传来?:“你若跟着?我上京,就开不成铺子了。”
哪里有官家娘子临街当裁缝?
郁卿莞尔:“那你当官赚钱,给我盘下一个铺面,我做东家,不声张便?是。你放一万个心去考,其他事?咱们能一起解决。”
易听雪翻了个身,叹气:“我若真?是个男的,定要娶你为妻。”
郁卿:“可惜薛大人已有夫人了。”
易听雪禁不住笑出?声,心想若是能进士及第,留京城做官,一定要在同僚里给她相看个好夫家,绝不能像林渊那样忘恩负义。
这几年卿妹的性子都开朗多?了。在白山镇那段时?日,她每天木愣愣地做着?针线,为了林渊整日犹豫彷徨,一副为情所困模样,任谁看了都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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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石城镇那一日,恰逢阴天。
风萧萧卷起荒草,遍眼是黄沙,平白添了伤心意。
众人围在镇口,送别二人,车队的胡商们见此也惊讶,只觉得刘卿和她的夫家不是一般人物。
阿珠抱着?郁卿嚎啕大哭,哭喊着?要郁卿别走,刘白英夫妇也抹着?眼泪。
唯有刘大夫笑呵呵道:“行了,咱们薛郎有出?息,卿妹跟着?就是京都的官家娘子。若薛郎考不中,也莫要难过,回来?便?是,石城镇虽是边关弹丸之地,但也是家,不能嫌弃!”
一旁,易听雪书院的学生们暗中嘀咕:“这老头,哪有咒薛先生考不中的。”
郁卿难过得一直流泪,抱着?刘大夫的手臂哭。她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过这天到来?时?,她竟如此不舍。
但胡商们要启程,两人也不得不走。就这样一路走,一路送,直到十里开外,郁卿才狠心赶了刘大夫他们回去。
易听雪放下车帘,皱眉道:“若不然你就留在石城镇吧。”
郁卿擦干泪痕,摇摇头:“他还有大哥大嫂一家,但你呢?”
易听雪板着?脸:“我一个人也行。”
郁卿拍她:“我们从宁州就说好一起走,糟糠之妻不下堂,薛大人不能忘恩负义啊!”
易听雪离别时?没哭,此刻却低头抿紧了唇。
此行一路畅通无阻,连易听雪都惊讶能走得这么顺。从前?先皇在时?,山里常有匪贼,路上也有各道关卡,故意收取行人过路费。
今上登基后,以雷霆手段彻查各郡县流民,大批匪贼被剿灭和招安,派出?的巡察使甚至到过石城镇。
二人进京畿道时?,与胡商分?别,天色已晚,便?在文昌县落脚住店。
此时?进京的人多?是赶考举子,因而店中十几桌吃饭的热热闹闹,都是手捧书卷的读书人,满酒楼的之乎者也,高叹阔论。
易听雪找了人拼桌,郁卿拦住手忙脚乱的小二道:“来?两碗羊肉汤饼!”
二人在木桌前?落座,郁卿嫌桌子不够干净,取出?帕巾又擦了两遍。她头戴帷帽,隔着?纱也能感受到对?面书生探究的目光。
易听雪也注意到了,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对?面书生,道:“这位郎君,怎么称呼?”
书生被吓了一跳,顿时?涨红了脸给郁卿二人道歉,又说:“郎君出?门赶考,还有贤妻帮衬,实?在教人羡慕。”
说完他也没脸同二人坐在一起,胡乱吃完汤饼,撂筷子就跑了。
一同拼桌的还有一位老举子,眉须俱白,见此提点道:“尊夫人生得太出?挑,还是少在人前?露面。兴许在你家乡,你能护得住她。但京畿道人多?水深,一块牌匾掉下来?都能砸到几个四品大员。”
易听雪和郁卿对?视一眼,都心道是得注意一点,二人向老举子笑着?搭起闲话。
郁卿问:“文昌县这个名起得真?好,往年是否有许多?学子在此停留,烧香拜佛?”
老举子哈哈大笑:“今上登基才有。”
“这是为何?”
老举子左右两顾,压低声音:“此地四年前?还唤作?临昌,为了避天子名讳,才改成了文昌。”
又说了些其他话,两人吃完汤饼上楼进屋。小小一间?房,易听雪收拾床铺,郁卿点起蜡烛时?,忽然想到,天下是谢家的,建宁王叫谢非轶,那天子呢?
郁卿问:“天子叫谢非临吗?”
易听雪笑了:“你怎么连天子的名讳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