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还在播放,是一个富家太太在做押花,下个镜头拉远,另有身影出现在画面里。是一个穿着白毛衣的青年,脸上打了码,温柔的嗓音透过屏幕传出来:
“将花朵埋进硅胶干燥剂里,要确保花朵的每一部分都要被硅胶覆盖。彻底干燥一般需要两到三天,等硅胶吸足水后会变成粉红色,就意味着你需要干燥的物品完成了。”
小姑娘有些奇怪地看着慢慢蹲下来的梁北林,问他:“叔叔,你也喜欢押花?”
梁北林蹲在地上,和坐着的小姑娘齐平,听小姑娘问了一句什么,他没太听懂,但他觉得应该给出正面回答,便从胸腔里挤出一个“嗯”字。
这时候视频播完了,梁北林听见自己的声音漂浮在半空中:“再看一遍。”
小姑娘抬手点了点,视屏从头开始播。
李董见梁北林安静地陪着孙女看视频,没再说要走,还有些奇怪,但看他面色平常,好像真的是被视频吸引了。这时候有人过来找,李董便没再管,跟着来人出去了。
视频重播了三遍,小姑娘问他:“叔叔,这个很难的,我可以把视频分享给你,你回去慢慢学。”
梁北林已经完全坐在地板上,两只手撑住膝盖,眼眶很红,但看起来还算平稳地说:“好。”
他站起来,拿手机加了小姑娘的号码,又点开推过来的视频账号,盯着主页上的介绍看。
他做这些很慢,像被降了一般,但心跳却很快,像突然而起的海啸,裹挟着飓风,将原本已荒芜一片的海岸线冲刷一空。
小姑娘难得遇到和自己有同样爱好的大人,有点兴奋,叽叽喳喳地说着:“这个小哥哥可厉害了,做的押花很漂亮,我学了好久呢,上周的手工课拿了第一。”
梁北林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回了一句只有自己才懂的话。
“……谢谢你,救了我。”
第53章情怯
距离程殊楠离开,已经过了两年三个月零二十一天。
熬过无望的冷冬,梁北林终于等到春天。知道了他真的还活着,知道了他在哪里,过得怎么样。原本在知道的当天就想冲到他身边去。
可梁北林在第二天落地云城之后,在“安可押花”对面一家小吃店里,点了三四份云城小吃,一口一口地吃完。
即便和程殊楠隔着不过十米,也一步没再往前走。
他在小吃店里坐了一下午,昂贵的薄呢大衣上沾染了浓郁的米线味道。通过那面透明玻璃,能隐约看到里面熟悉到骨子里的身影,忙碌的,休憩的,和女店员轻松地说着话。
午饭时,外卖员在门口敲门,程殊楠出来接外卖,笑着和对方说“谢谢”,又说“辛苦啦”。
声音很远,但每个字都落在梁北林耳朵里。
梁北林现自己的视线无法从程殊楠身上移开。他数次想要起身,到对面店里去,抱住程殊楠,吻他,跟他说很想他,要问问他为什么这么狠心,可以一走了之两年多,连头都不肯回。
可他知道不能。
他没有立场,没有身份,甚至没脸这么做。
当晚,他在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下。酒店环境很一般,但从二楼窗口能看到对面的押花店。晚上八点,那个女店员从店里出来,穿过马路走进小区。
程殊楠一直没离开,应该是住在店里的。八点半,一楼熄了灯,紧接着二楼小窗口亮起灯,窗帘后面隐约看到人影晃动。直到晚上十点,二楼的灯也灭了。
第二天一早,梁北林换了身衣服,换了家小店,继续坐在里面,像做贼一样,盯着路对面的押花店。
他和程殊楠之间该如何相见,怎么相见,他来之前想过无数次,可真到了这里,却什么都做不了。
想了那么久的人,找了那么久的人,以为彻底消失在世间的人,这样完好得再次出现在眼前,他只敢远远看着,第一次感受到近乡情怯原来如此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