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昔雀越发觉得他像是一头野兽,狠厉、不可控,目露凶光地盯着她时,好似要把她吞入腹中。
她对这样的凌昱珩不由心生惧意。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如暖阳一般的人会变成如今这副熊熊烈火般的可怕模样。
他沉着脸逼近了她,说:“什么玩笑话,也说给本将军听听?”
那只是个委婉的借口而已,哪有什么玩笑话,他抓着这个不放是在为难她吗?现在的场景,她能说出什么玩笑话来。
文昔雀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只好实话实说,反正她正想要跟他谈这件事,时机不对也顾不上了,谁知道今天不说,下一次他回一雪居是什么时候。
“不是玩笑话,是我无法在爹面前解释镯子是怎么来的,爹爹他心思敏感,卖身契一事,我没敢告诉他,只说了我要给将军当小妾,这才威胁了张管家。”
她希望能好好跟他说话,一次就能说动他那就再好不过了。
凌昱珩对她前后不一的话嗤之以鼻,再怎么用言语进行装饰都掩盖不了她的目的,他记得她说过的话,什么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什么同甘共苦、永不分离,再动听的话迟早有一天会被残酷的现实撕得粉碎。
他不信她说的话,只信她的做的事。
他冷眼看着她说:“说了那么多,就是你不想在人前承认你是我的人,对吗?”
所以,她不想戴上任何带有他印记的东西。
被他戳中了心事,文昔雀一时语塞,是,她是不想承认,不想承认卖身契,不想承认自己要给他当妾,更不想承认眼前这个人是曾经的凌郎。
她自欺欺人地抗拒着他的那些所谓的“馈赠”,尝试着证明她还是那个“自由”的她。
“我承不承认还有用吗?”
“没用,你还是尽早认清现实,你整个人都是我的,告到官府,甚至告到皇帝面前,有契书为证,你依旧是我的。”
凌昱珩贴在她的耳边,用醇厚的嗓音告诫着她。
文昔雀惊得后退一步,又被他揽住了腰际,两人之间贴得更近了。
凌昱珩低头抵上她的额头,说出口的话令她遍体生寒。
“你好像还没有明白,本将军对你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现在就要了你,也可以把你关起来,让你再也见不到你爹,如果你敢用死来威胁本将军,你不会想知道你爹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她和他贴的那样近,她能感受得到他身体的变化,害怕和不安涌上了心头,然更多的是物是人非的凄凉,她再也感受不到曾经的那一刻赤子之心,再也看不到当年桃树下英气逼人的灿烂笑容。
她被逼着,终于将心底的那句话吼了出来,“凌昱珩,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什么英雄,这样卑鄙的人哪里配得上英雄二字了。
泪水滑落,她咬着唇,不愿意在这种人面前泄露了哭泣的悲怆之声。
鲜红的唇染了血,异样的刺眼,凌昱珩松开了她,兴致也褪了个干净,“别白费心思了,本将军不吃梨花带雨这一套,也不知道你这个贱女人哪有脸来问这句话。”
始作俑者的她来问为什么,是有多讽刺。
凌昱珩打开了门,从门外的护卫手里接过一个木匣子,再次走到瘫软在地上的文昔雀跟前,将木匣子丢给了她。
“如果你能想办法让本将军高兴,纳你入府之前,可以让你跟你爹先回平息书肆。”
她所求的,无外乎此。
文昔雀也没想到事情就这么成了一半,她犹豫地打开了熟悉的木匣子,银钱和她爹娘的玉佩都在,一文不少。
她垂着头不敢看他,低低地道谢:“多谢将军。”
“谢?光谢就够了?”
凌昱珩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镯子的事还没跟她算账。
暂时归家
文昔雀将木匣子紧紧抱在怀里,在无力的现实中,她需要有支撑着她的东西,随便什么都好,为了她那摇摇欲坠的自尊心。
她知道他想要什么,方才肌肤相接时,她已经感受到了。
可她做不到的,且不说尚无名分,她做不出无媒苟合之类的有损名节的事,只论以色侍人的取乐行径,她不会,也不想会。
她自小学的是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仰慕的是铮铮铁骨、无愧天地,然她现在才明白,过往的傲骨不折是建立在她秀才之女的身份上,如今一纸卖身契,苟安尚不能存,何谈骨气。
心思百转千回,她没办法顺从他的意思说出口,便换了说辞道:“我亲手备一桌酒菜谢将军,如何?”
凌昱珩嗤
之以鼻,他蹲下身,修长的手指勾着她领口的衣襟,将人往他的方向拉近了,说:“你是个聪明人,本将军的意思你懂得,不是吗?”
文昔雀慌张地压住自己衣襟,直往后退,为了给自己争取余地,她把话说的好听些:“迟早都是你的,用这个谢,显得我没有诚意了,我记得将军的喜好,准备的都是将军爱吃的菜,先用这桌酒菜谢,不够的,我先欠着,以后一并还,好不好?”
如果没有他救她父亲的恩情,如果没有卖身契,她可以理直气壮地指责他,可以不留情面地甩袖而走,但她没了资格,没了堂堂正正。
为了和父亲一起回书肆,为了不在父亲面前暴露她为奴为婢的残酷实情,她得讨他的欢心,她得违心地说着漂亮话。
“好,不过你若是没记清楚,你就得用别的还。”
略显粗糙的手指轻抚着她的唇,拭去被她咬破而残留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