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氛围持续低落,直到车子一拐,进入一处未知名的?山里。
阮音放下手中的?帘子,问:“这是什么山?”
“鹿山。”睿王妃语气甚至有些冷。
在听到鹿山后,鹤辞脸色微变。
车子到了半山腰便上不去了,所有人便下车改为步行,前面?的?道路崎岖非常,更有荆棘杂草丛生,几乎连下脚都困难,车夫拿着一把镰刀在前面?开路,把半人高的?杂草和荆棘割断,这才开辟出一条小道来。
睿王妃也在丫鬟的?搀扶下,拄着竹拐缓缓往小路走去。
看得阮音瞳孔摇曳,压低声线问鹤辞,“这座山这么荒凉,真有寺庙吗?”
鹤辞从车上脸色便不对,这会?更是有些许苍白,仿佛沉湎在往事无法?自拔一般,迟了几息才醒过神来,“我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阮音正?欲开口,便听密林中一声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传来,哭声把老巢里的?乌鸦都惊动?了,七八只乌鸦扑着翅膀从林中飞了出来,再仔细分辨,那?哭声不是睿王妃的?又是谁?
她心下一惊,忙拨开杂草,加快步伐跑了过去。
她循声来到睿王妃所在的?去处,刚一
走近,便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到了,略一迟疑,才慢慢走过去,在墓碑前停驻下来。
没错,这是一座坟墓,并且由于?无人看管,黑森森的?杂草藤蔓沿着墓碑四周肆意攀爬着,简直要把那?座墓给吞噬进去。
睿王妃就这么伏在墓碑前,双手死?死?扣住了墓碑上的?雕刻,肩膀一抽一抽的?。
阮音犹豫着蹲下身?来,扫去她裙摆上的?枯叶,同?时将?目光对上了墓碑上的?名字。
由于?风雨侵蚀了多年,上面?的?字迹已经辨不太清,加上被睿王妃这么抱着,因而只依稀能见到“岑……朗”的?字样。
她心头沉了沉,这并非岑家祖坟,可这墓的主人也姓岑,莫非……
再细瞧这墓的?形制,坟茔隆成个圆,用石砖整齐堆砌成筒状,倒不像是成年人的?墓,而是瓮葬。
能用此法?埋葬的?,除了是早夭的孩子也没别的可能了。
所以,睿王妃还有过另一个孩子,但因为种种原因夭折了,所以她的?性情才变得这般古怪的?吗?
想到这,她不禁对她又多了一丝同情,她将?手心捂住她冰凉的?手背,试图劝道:“娘,人死?不能复生,您要节哀才是。”
话音刚落,睿王妃突然扭过头来,狠狠剜了她一眼,那?眼神竟像是含着深仇大恨一般,令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她眸底布满血丝,一字一顿道:“节哀?我如何能节哀!我的?儿是被你丈夫给害死?的?!”
在看清站在她身?后的?鹤辞,她才明白了,这个充满恨意的?眼神,原来是对着他的?。
他就站在离她三步之距的?身?后,身?上穿的?是月魄的?直裰,可他的?脸,却比身?上的?衣袍还要更加苍白,一双唇紧紧抿着,双目也呆呆的?,仿佛失去焦距。
他没有反驳。
她突然想起此前鹤山曾对她说说他是克星,而她也好像迷迷糊糊间听过,谁说了一句不详之身?,只是她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朗儿没的?时候才四岁啊,被发现?的?时候就这么躺在冰冷的?池子里,而他就站在岸上干看着,这么多年我就养了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鹤辞瞳孔摇曳了下,走到坟前蹲下,手刚要碰到墓碑上的?名字,就被睿王妃一把挥开了,“你别碰他,你这个刽子手!”
他垂下眼,并不替自己分辩,“都是我的?错。”
阮音虽不知内情,但凭她对他的?了解,也知道他不可能做出伤害手足的?事来,在她看来,是睿王妃把丧子的?悲痛转化成对他的?恨。
她需要一个出气口,而他就卑微地成了她发泄怨恨的?口子。
“娘,您别激动?,有事情我们好好说,我知道您痛苦,可人总要向前看,君拂难道不是您儿子?”
听到这话,睿王妃愣了下,这才惨笑?着呢喃,“是啊,原来我……还有一个儿子,我也……只剩这么个儿子了。”
阮音并未听出她语气不对,心里还暗暗松了口气,只是下一刹,她又被她的?喃喃自语惊得合不拢嘴,她说:“为何他还能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殊荣,为何当初死?的?不是他……”
阮音头皮一阵发麻,她没想到,这些年来,他都是这样过的?。
看似并不心机的?睿王妃,在用一种极为冷酷的?方式,凌迟这个仅存于?世的?儿子,利用他的?愧疚,将?他牢牢钉在耻辱架上。
“夫君,你快解释啊。”她回过头,急切地望着他。
他看了她一眼,眼里慢慢有了温度,这才重新将?目光转向睿王妃的?脸,可脸上的?表情却是麻木的?,“娘,十五年了,我为这事解释了十五年,可你总是不相信我,朗弟……真不是我推下去的?。”
睿王妃泪光闪烁,“证据确凿还需解释什么?你嫉妒我和你爹偏心你弟弟,故意带他去湖边玩,就算不是你推的?又怎样,朗儿在水中挣扎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就在岸上看着,你那?时心里一定?在想,等他不在了,我们的?目光就会?重新回到你身?上了,是与不是?”
他脸色愈发苍白,语气却依旧无力,“不是,为何人人都觉得是一场意外?,你却不能信我一回?”
“别人又怎知我的?痛,我生他的?时候大出血,九死?一生才生下他,他是我的?骨肉,要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