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起来和父亲诺言,等到他腿好了要来镇上看自己弹琴的,可惜一切都晚了。
吴虞向王姨借了一百灵石,找来村里的神婆好好超度,祈求下辈子远离苦楚,能幸福一生。超度完把爹的身体烧成灰装进了一个盒子里。
他一定要让父亲听见自己亲手弹的琴,抱着盒子和长琴再一次来到镇上。
这次比寻常都要晚,好些人特意在等吴虞,见他终于来了,一股脑的凑上前来。
“吴虞兄,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是啊,是啊,等了好半天。”
人群里一阵嘈杂,吴虞默默把盒子放在一旁,抱起来长琴。他双目无神,眼珠通红,面颊一片红一片紫,衣服上还有血迹,众人见他不做声,也都闭上嘴。
吴虞闭上眼,脑海里都是和爹在一起的时光。
双手抚上琴弦,一阵苍凉孤独之感涌上心头,众人从未听过这一曲,皆保持安静。
一开始是寂寥之感,接着是一阵激昂,琴弦发出的声音振聋发聩,仿佛千军万马,激荡在众人心里。
吴虞双手一调,再一次尽显凄凉伤痛,仿佛是心头化不开的忧愁,音调渐弱悠扬。最后又显一丝留恋和温存,仿佛是一个午后,看见家乡炊烟袅袅升起的平和安详之感。
一曲结束,吴虞眼角一行泪落下,众人的掌声此起彼伏,久久才停下。
难掩心中意
◎朝朝暮暮岁岁年,一拨琴音一情音。◎
终了,吴虞紧紧抱着盒子,想着回村把爹埋在西山头,让他魂归故乡,自己永远离开那片伤心地,反正这世上只剩下了自己,了无牵挂,抱着长琴,浪迹天涯。
突然人群里出现一女子,穿着一席紫色华服,头戴金冠,面容姣好,约莫二十多岁,腰间别着一根碧色长笛。
她身后跟着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年,一身红衣,毕恭毕敬的跟在女子身后,二人拨开人群,来到吴虞身前。
吴虞感到身前一片阴影,抬起头看着他们。
“我乃青灯阁宋在水,刚才听你一曲长琴,是可塑之才,你可愿意拜我为师,入青灯阁?”
铜镜外的裴展听见“青灯阁”二字,神色严肃,看向衡观道:“此女子口中的青灯阁可是二十年前一夜之间覆灭的那个?”
“不错。在你昏迷之时,我就猜测吴虞长老跟青灯阁有关,果不其然。”
“原来如此,飞鸿踏雪本是青灯阁秘宝,怪不得吴虞长老能解此伤。”裴展想起吴虞长老的拼死一救,又黯然神伤。
铜镜里十七岁的少年吴虞看着宋在水,心想也好,远离这片伤心之地,对着女子点了点头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能讲?”
宋在水道:“但说无妨。”
“可否借我一百灵石,再让我回家一趟。”吴虞想起来给父亲请神婆超度的一百灵石还是借的王姨的,正好回去最后一趟把钱还清,再把爹葬好。
宋在水温柔一笑,回头冲着身后的红衣少年道:“思逸,把灵石给他。”
“是,女尊。”
三人约好,等吴虞回村办完事来此街头汇合,一同回青灯阁。
傍晚时分,吴虞换上一身新衣,洗净脸上的血痕,要开启一段新的生活了,王姨说的对,倘若爹在天有灵,他一定希望自己活下去。
吴虞看见在等自己的街头二人,连忙小跑过去,冲他们作了一揖,道:“今日匆忙相见,未曾介绍,在下名吴虞。”
宋在水身后的少年站出来,侧了侧身,对吴虞也作揖道:“女尊是青灯阁第一乐师,身份尊贵。你已拜入女尊门下,我便是你师兄,我叫时思逸。”
闻言,吴虞应声:“女尊,师兄。”
宋在水仪态端庄,语气平和道:“好了思逸、吴虞,时候不早了,该上路了。”
一直往西走,人烟罕至,宋在水从紫色袖口中拿出一幅卷轴,上面密密麻麻的烫金色烙印,古铜色落款。
宋在水伸开卷轴,食指摁在一处符号之上,只见三人身边金光熠熠,画面一转,就来到了昆仑山下,抬眼就是一处飞流而下的瀑布。
“郎君,这就是传说中的悬崖瀑布后与世隔绝的青灯阁吗?”裴展只觉眼前景色美轮美奂,虚无缥缈,今日通过铜镜一看才一饱眼福。
“不错,就是青灯阁,这卷轴也是青灯阁秘宝,这里向来宝物众多,只是一夜覆灭后不见所踪。”
裴展身边的飞鸿踏雪往裴展身上蹭了蹭,像是发出自豪似的,毕竟这是既青灯阁覆灭后重现人间的秘宝之一。
“踏雪快看,这就是你化成型的地方吗?”裴展身边的飞鸿踏雪正了正剑柄,朝向铜镜。
“你也很久没回家了吧。”裴展抚摸着剑身,喃喃的说道。
铜镜中三人穿过瀑布进入青灯阁,吴虞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真所谓“青灯”阁,数以万计的青色花灯悬浮在空中,灿若繁星,各亭台层层叠叠直插云霄一眼看不到头,真是富丽堂皇,雕梁画栋。
这里的人喜好乐器,当街吹笛弹奏的人比比皆是。宋在水领着吴虞和时思逸两个徒儿一进青灯阁,一旁的男女老少都停下手里的活,弯腰行礼道:“乐师大人好。”
“无妨,起身。”宋在水神态自如,已经习惯了众人敬仰的局面。
青灯阁有一套独特的传统和祭祀制度,每年最隆重的节日是寒食节,阁主会请乐师大人来宫中演奏,为祈福风调雨顺,平安顺遂。乐师大人专为皇家演奏,从不在民间表演,只有最负盛名最有能力的人才能当上乐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