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没有可能。
苏博在无数断裂的记忆里唯独记清楚那个——他不喜欢梅含的气息。
知晓善恶作恶比不知善恶作恶危险得多,梅含必然为前者。
梅含有着比光明更纯粹的黑暗,苏博会避开梅含的视线,而梅含也不屑于低头去扶起衰败野草。
梅生会成为救苏博的人是必然。
冥冥之中,在苏博快被折磨死的最崩溃时刻,梅生救了他,他接着便入魔般依赖地爱上她。
苏博没有过执着念想,唯一想实现的愿望可以说已经实现了
梅生已经习惯了苏博的亲昵,她已经成熟的身体放松地感受苏博的触碰,每当他们单独相处时,她便慢吞吞地动情。
苏博在她逐渐回过神后轻啄她的手腕:“你想碰触我以外的人吗?”
她道:“不,没有必要。”
不是不愿意而是没有必要他难受地回想她的回答。毕竟苏博单方面地渴求她。
若不是她施法之后神志不清,肌肤之亲不是她一定要有的。苏博难过地问:“我可以再碰别人吗?”
梅生没有怎么犹豫,淡然地道:“可以。”
苏博的声音都要沙哑了:“我能和别的女人生下孩子是不是也无所谓,你也说可以?”
梅生愣住,眼珠在盯着他:“你估计无法和谁生下孩子。梅氏族人体质特殊,女人还好一些,尤其男人仅有微乎其微的几率可以令自己的血脉遗传。”
这倒是从没听过的隐秘疾病,苏博收敛了哀伤,强提起精神,让自己用好奇的语气问道:“你和梅含不是双生子吗?在青莲村不还有很多人吗?男人若不行的话,岂不是无人降生?”
她回道:“每对梅氏族人的孩子至多只有两个,无人家中有三个或以上的兄弟姐妹,多数族人独居一屋或者没有子嗣。村里所有男女若要求子,都只能通过祭司的祈祷结合后才能生子,这恐怕也是除了青莲村之外很少能遇见我们同族人或后代的原因。”
苏博无限憧憬着那种为了出生而做出祈祷该是多么奇迹崇高的事,此刻受尽千辛万苦能与梅生相遇都是上天神乎其技的恩赐。梅生不会嫉妒,压根不在乎他爱的程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博满足于单方面灌注情感的浅薄爱情,期翼着尽可能的延续下去。他并没有觉得太难,毕竟梅生没有厌恶拒绝,这已经足够他维持活下去的动力了,他暗自发誓,今后不论发生什么,他不会允许自己在沦落到从前的卑贱地位,他想自己有能力见证她在这世间所做的一切,不论是善是恶,直至她停下来愿意用相等量的真心回应他
时不时苏博会沉浸在遐想里,怀里的重量缓缓变轻,他好像自己闭上眼复又睁开,脚下漆黑,四处不见人或物,仅自己本身在发光,所以能看见自己的举动。
视线的远处梅生犹如烟雾定住般现身,她转过来朝他跑过来,越过他到达一处深渊的边缘。苏博知道自己在做梦,深渊不会无缘无故出现,更不会里面出现密密麻麻的浮尸,具具尸体都僵硬地仰着头颅,张着嘴狰狞的死状。浮尸在深渊中央缓慢旋转,腐烂得恶臭扑鼻。
梅生抬手间便掐着一个人的脖子垂在半空中,那人不断变化,忽而是个年幼稚嫩的孩童,忽而变成纤细少女那人变化成了很多人的样子,男女老少、妇孺孩童、不论强壮脆弱,不论富贵贫贱,都有可能成为她手掌间即将被掐死的人。梅生杀人比喝茶还要平淡无奇,杀人不会惭愧,救人不会傲慢,无甚区别。
只有与她同族人的性命才有资格有尊严,对同族抱有些微关怀是她唯一与凡人相像之处。
他知道不该用寻常善恶观来衡量她、以及所有会法术人的对错,凡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蝼蚁般弱小再正常不过,她不论怎么杀人,都与人杀动物别无二致。
梅生将那个人扔了下去,那人像石膏做的,头已经在脖子上裂开,跌落在满是尸体的深渊里水花都未溅起。她的手边又变化出一根铁锥,正瞄准着底下的刚刚掉下去的尸体。
“别这样!”苏博叫喊道。
偏偏她不是长满獠牙的恶鬼,她生就的是人类的外貌如果真无完全的善恶观念,那么也不该总做恶事,就算是伪善也罢,至少不该将残酷进行到底。
“噗呲——”那投掷出去的铁锥射穿了人的脑袋。
“我说”苏博在这完全由他幻想出来的场景中瞬间转移到了梅生眼前,在这里他的胆量让他自己也惊叹,“别这样!”
要阻止她,便只能伤害她。
他掏空了她的胸腔,吻她冷若冰霜的面容。
梅生哪怕在邪恶中寻找乐趣也罢,苏博无论如何都会意志清醒的还决定爱她。没有法则可以不允许他爱她,他想要改变她,他想要影响她的灵魂,他被多少人伤害过,心中却古怪的还有善念。他毫不犹豫地站在弱者这边,他知道此时他还无力阻止她,但他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做到,所以他更无法轻易离开。
通过祈祷才能降生。
所有有着法力血脉的人竟然都是这种特殊的方式出生的
苏博没有来得及注意到梅生说出了他为什么会被母亲生下来的原因。
他在梅玉的腹中时,梅玉捧着肚子坐在窗边,她住的房间在妓院里最上等,华贵堪比公主的卧房,时不时她便伸长手臂朝天空抓取着什么,像在抚摸风,也像在挑选。
她的灵魂也与他人相连,所思所想也会被另一人认同,她默念道:“为我祈祷,让我生下一个健康健壮,又能继承我大部分灵力的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