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博也算擅修“疗愈”之术,在回过神来后,他立刻为梅含生止血,自那之后他便从地牢中走出,仅在月光下他能获得自由。
梅含生的医馆自那之后夜间也会出诊,但大多数夜间治病的大多为受了创伤的体格还算健壮的男性,经过医治之后虽稍有失血后的头晕目眩,但哪怕断手断脚,也在很短的时间内恢复如初。而且看诊费比白日里便宜许多,所以有时候医馆晚上要比白天的生意更忙碌。
苏博诅咒暂时有了应对之策,但梅含生的诅咒却无解。
她自然不会什么样的病症都用疗愈法术,但草药能治的病普通百姓也不会找她医治。她每日消耗的法力已远比曾经做过皇帝太医的梅含更甚。
梅含生不可能摆脱诅咒,苏博甚至觉得她快濒临那个“疯”的日子了。
苏博也告诫过她要少用法术,或者将病人都安排夜间问诊,受她救治者已不计其数,她必须停止,为了她的孩子丈夫,她也应远离这里避世而居。
苏博不经意间知晓了她母亲在生下她后不久疯了,对梅含生道:“诅咒不会因为因为你悬壶济世而停止。”
“我知道。夜里我已经开始做那个梦。”她说,“但没什么,我尚能忍受。”
“你到底为什么救人?”苏博道,“人间的救世之梦,人都没有做到,你来救什么人?代价还是你会疯癫早逝?”
“为什么不呢?”她笑了笑。
为什么不救人?
她并不痛苦,并无阴霾,她全新的人生出身于美好之中,她在做着一个悲苦艰巨的梦。
梦里她在救世,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在很小的时候,她什么都记起来了。
与梅含,与苏博,与祭司,与沈寒明,与那个乱世,与她所有杀过的人几乎每晚都会见面……
细针刺入体内不会太疼。
梅含生这一世的痛,就如细针反复戳刺,针眼从未修复,不断不断不断地从外面刺入。
梅含生活了接下来数年时间,一次清晨,她迟迟未起。
她梦中忍痛已忍到咬舌自尽。
梦杀
◎取而代之求药梦死◎
梅生很快就会转世,苏博对于她这一次的死亡仅仅难过了数年而已。
苏博从不会在游灯时那样热闹的夜里外出,可那一夜他忽然想尝口芝麻元宵,几乎与想喝血同样的渴望。
他的法术让他伪装成了只夜间扑翅的飞蛾,停留在卖元宵的摊位上也无人在意。
可爱饱满的元宵还被做成了五颜六色小猫小狗的花样,苏博有些纠结要不要再尝一尝其他的元宵。他已经许久不用人间的钱币了,可以说身无分文,用法术拿走这些元宵自然不用付钱,但要是拿走太多,这些都是小本生意,他也于心不忍。
挑了许久,他还是打算只尝尝芝麻味的,伸手要从滚烫的锅里拿走几颗。
“诶!!!姑娘小心!我这锅里烫啊!”卖元宵的老人慌忙挑开一只快伸进锅里的手。
滚烫水汽对面粉雕玉琢的少女垂眸轻笑:“放心,我付钱。”
“钱小事儿啊贵人,烫着您那是我的罪过。”老人盛出一碗元宵,请少女坐在自家小摊上吃,“贵人这碗是孝敬您的,绝不收钱!”
少女的手腕上戴着只价值不菲的紫晶镯子,满身珠翠摇晃,夜幕暗淡的五彩灯火下她夺目璀璨。小摊上围满了她带来的护卫,喧哗的夜市街道在这个角落逐渐静谧,气派得让普通人觉得望而生畏。护卫都是背对着主子,她搅了搅碗里滚烫的汤圆,没有吃,而是推到了身边。
在外人看来空无一物之处正坐着苏博。
他怔愣地看着少女,颤声唤道:“梅生……”
她神采飞扬的眉目透露着骄横,苏博从未见过像她这般生动活泼的女子,世间无烦恼入她眼,她哈哈大笑起来,听到这个名字,像回忆起了所有前世今生的记忆,又在那无限纠葛的命运中抛下道义,轻蔑于众生之死,她撑着脑袋:“好久不见!”
苏博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她好像很高兴,她说好久不见,是真的记起来了吗?是不是他又在做梦,他又在幻觉中迷失,看到任意一个与她相似的人都觉得是与她重逢了?
可她认出了他,她的灵力放肆汹涌地散开,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脚上被戴上了枷锁,无法离开,只有上半身能够行动。
“不是想吃元宵?”她把碗推给苏博。
苏博捧着碗,尝了一颗。他已多年未尝过热食,滚烫的芝麻流心被咬开后,涎水和芝麻馅就从嘴角湿哒哒地流下来了。他不好意思地捂嘴遮掩,失态得眼眶湿润。
夜市正是热闹的时候,她见他不吃东西了,拉着他道:“和我逛逛去吧!”
她凑近苏博时,幽香阵阵,满身华彩珠玉不经意间会蹭过他的脸颊,苏博的隐身法术被她用另外的法术给撤下,甚至玩乐到天色快要泛白时,她打了个响指,就令夜色更漫长更浓重了。
今世梅生出生在京城与当今皇族有渊源的世家,继承的姓氏为新贵族之姓,她的祖母来自于青莲村,已在她年幼时逝世,她已经很久没听过“梅生”或者“梅含生”的名字了。与苏博的前世今生她没有记忆,可关于苏博的故事,她听祖母说起过……前世纠缠的“恋人”,永生而不老,疲惫的被人世困住的囚徒。
她幻想着苏博的模样,如今见到了……俊美得毫无瑕疵,她很遗憾前世竟然没有与他一同永生。
她当而皇之地施法,大街小巷都流传着她乃神女转世的传说,人人膜拜她,苏博看着她尚且稚嫩的模样,担忧道:“你不能再频繁的用法术了,你会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