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声音暧昧不清,又低又轻,但存在感极强。传进密闭的柜子里,还有回音作响。郁危恨不得再长出几只手来去堵明如晦的耳朵。
挡也挡不住,他索性放下手,抬起脸,明如晦正垂着眼看他,半晌,哦了一声,道:“怪不得把我们关在了柜子里。”
他又抬手捏了捏郁危隐隐泛红的耳垂:“脸皮这么薄。”
郁危不想说话,单个字往外蹦:“吵。”
要他等到这两人完事,是万万不可能的。他冷酷问:“能不能把他们绑了。”
“……”
绑当然是绑不了的,两人打开柜门,打算轻手轻脚地翻找些蛛丝马迹。
数丈纱帘从房梁上垂下,将另一侧的景象与他们分隔开,只能听到隐隐约约的混乱的喘息。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下,郁危无动于衷,镇定地从篮子里拿出了一根蜡烛。
蜡烛的表面光滑细腻,是某种脂腻黏糊、很不舒服的手感。烛身鲜艳而深邃,红得像血。
奇异的浓香涌入鼻腔,刺激得头脑有些发昏,郁危揉了揉眉心。他扭头想找明如晦,下一秒,眼前却忽地一晃,骤然暗了下去。
郁危低着头,看着蜡烛在掌心顷刻融化流淌,浓稠的艳红顺着指尖蜿蜒滴落,滚烫的烛泪将他的手烫得皮开肉绽,随即腐烂、露出森森白骨。他恍惚看见自己手中拿的东西变成了一枚玄黑、狭长的骨钉,和女人从自己头颅里拔出来的那根一样,尾端沾着血,与蜡油糅合在一起,混杂成一种奇异的色彩。
郁危顿在原地,缓慢地眨了眨眼。幻觉烟消云散,蜡烛仍好端端地躺在手心。但是手部的腐烂却没有停止,从指尖开始,血肉不知何时已经消失,露出一截苍白的骨头,变得透明。
他蹙着眉看了良久,思绪乱得缠在了一起,毫无察觉蜡烛将要脱手,就要滚落在地的时候,被明如晦险之又险地捞住了。
熟悉的气息贴着面颊,郁危蓦地回神,飞快地背过右手去。明如晦也在这时抓着蜡烛直起身,一室荒诞旖旎、令人脸热心跳的喘息声中,他依旧披了一身冷清的月光,几乎与这里格格不入,垂着眼看了郁危半晌,抬手摸摸他的脸:“歪歪,看上去有心事。”
郁危下意识蜷了蜷手指:“没有。”
下一秒,他陡然听见纱帘内的女人急声道:“谁在那里!”
“……”
非得这种时候被发现!
纱帘上,在桌边交缠拥吻的人影已经停了下来,其中一人扬手就要掀开帘子——而他和明如晦的影子在满室烛光下几乎无所遁形。
千钧一发之际,郁危咬了咬牙,几乎就打算动手先发制人了,明如晦却偏头看了眼纱帘上的倒影,随即忽地用掌心托住他的腿弯,把他抱起来,像摆弄小布偶一样,把他端端正正摆到了身后的梳妆台上。
靠得太近,银发垂落了几绺到郁危的脸上。明如晦贴近他耳边,温声道:“装一下影子。”
郁危余光瞥见纱帘被挑开,女人张望了一圈,在墙上的影子上停了一会儿,神情一松:“没人,应该是风吹的动静。”
纱帘又放了回去。
里面的人不知道有没有完全打消疑心,他们两个暂时没有轻举妄动,直到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继续。
不过可能是中场被打断过,两人没有再立刻黏在一起,反而轻声细语地说起话来:“……我攒的蜡烛足够了,我很快就可以真正地长生了。”
郁危蹙眉偏了偏头,看见烛光勾勒出一个年轻女人的身影,是小女孩的娘亲。
不知道另一人说了什么,女人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头颅中深埋的钉子,语气变得有些激动:“他们答应我了!”
“怎么会不行?”她焦灼道,“还差什么?”
话音戛然而止,似乎对方又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女人恍惚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喃喃道:“神血……”
手臂骤然被人抓得一紧,明如晦低下头,看见乖乖屈腿被摆在梳妆台上、穿着小裙子的“小布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黑色的瞳仁酝酿着恐怖的风暴,旋即迸发出冰冷的杀意。
杀了他们,郁危心想。
他左手手指刚动了动,便被明如晦按住,后者大概察觉到他想要造反的心情,微微歪了下头,随即捏着他的下颌亲了上来。
他垂着眼,靠得太近,郁危甚至能数清他的眼睫。一种微妙的感觉顺着贴合的唇瓣传遍整个神魂,紧接着,神识仿佛要融化一般,与另一个人的纠缠在一起,融为一体——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郁危情绪稳定下来,被吻得眯起眼睛。他有些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有过这种感觉,下一秒,脑中忽然灵光一现,怔怔眨了两下眼睛。
——是他在木家,将神识融入明如晦识海的时候。
神魂契合,神识交融——那是神交。
所以他无意识触碰那片识海的时候,对于明如晦来说,就像在亲吻对方。而他根本不知道,还不信邪地试了好几次。
郁危偏头喘了口气,闭上眼,觉得天塌了。
纱帘内人影交错,呼吸声越来越大,里面的人拥吻着换了姿势。郁危睁开眼,忽然气势汹汹地把生神按倒在地。
他十指提起碍事的裙摆,学着帘上的人影,跪坐了下去。
乌发如云,垂落腰骨,浅色纱裙下,线条漂亮而有力的两双腿分开跪在明如晦身侧,由于是膝盖着地,脚趾紧绷时带动瘦长的筋骨,绷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小布偶”面无表情:“我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