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霞的衣衫迅速被鲜血浸透。
然而这一刀带来的痛楚却短暂地驱赶了肆虐的眩晕感,让萧燚得到了瞬间的清明。
她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左手撑地,以腰部带起身体,飞腿扫向前方的殿前司禁军。
对面的人以刀隔挡,萧燚收腿之后却又飞速翻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这人面前,长刀砍向他的脖颈。
又一人倒下之后,她离大门也更近一步。
亲眼看见两名同伴相继倒在萧燚刀下,剩下的人被激怒了,攻势瞬间凌厉起来。
四个人两前两后同时横刀劈砍过来,萧燚腰身向后翻折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四把长刀从她上方扫过。
然而有人出腿从旁扫来,萧燚未及站稳,被他扫翻在地。
又有人出腿踹向她的腰腹,萧燚整个人飞出去,重重地砸到了一丈之外的一根朱红大柱上。
鲜红的血点子从她口中呛出来。
夺来的环首直刀却扔被她握在手中。
她以刀撑地,想要翻身起来,关键时刻那该死的眩晕感再次袭来,一瞬间天旋地转,阻住了她所有动作。天地彻底翻转过来,她像是躺在器皿里的死物,毫无反抗地被倾倒下去。
“按住她。”眼见萧燚再无反抗之力,为首之人发号施令道,“先挑手筋。”
四人冲向前,分别按住萧燚的四肢。
天地不停地翻转摇晃,萧燚拼尽全力想要从这种无力感中抽离出来,却皆以失败告终。
她的手腕受到重击,环首直刀被迫离手,然后有人按住了她的双手,接着是双脚,她像是一只待宰的兽一样被他们按在地上。
有人执刀向她走来,视线的焦点落在她的手腕。
环首直刀被举起,眼看就要落下。然而电光火石之间,却发生了巨变——执刀人被人从后面刺穿了身体。
钱玄同抽出佩刀,在按住萧燚的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再次出手,一劈一砍,两人被掀翻在地。
剩下的两人反应过来,放开萧燚去抽自己的佩刀。然而长刀出鞘至半,他们的生命就同时停止了。
万三和李不二把刀从同伴身体里拔出来,一人架起萧燚一只手臂,将人从地上抄起来,放上钱玄同的后背。钱玄同冲向大门,万三和李不二拿刀断后。
剩下的十几个人被他们三人突然的叛变打得措手不及,再追上去已经晚了,钱玄同已经一脚踹开宸元殿的大门,背着萧燚飞奔离去。
外面传来他声嘶力竭的呼喊:“救命!有人蓄意谋杀女少帅!快来人救援!”
封赏
萧燚的居所名为酿泉居,原本宽敞的院落此时因为聚集的人过多,而显得有些拥挤。
太医令亲自带领数名擅治外伤的医官守在定南王府,连当朝皇后都屈尊前来探病。除了宫中之人,还有以海山青为首的一众主战派官员,有的本人亲自到场,本人有公务在身的便遣家眷前来。
朝中官员几乎来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便不好不来,所以也纷纷遣了家眷带上补品前来探望。
几乎自建府之日起便因主人常年不在京中而一派冷寂的定南王府,头一次门庭若市。为了接待这些达官贵人,金甲带着府中为数不多的家丁婢女,忙到头脚倒悬。
而铁衣,一直守在萧燚的房门外。
晚间时分,赵皇后走了。
翌日,下了早朝的泰和帝径直来到定南王府。
彼时萧燚经过一夜高烧之后刚刚转醒,整个人虚弱地躺在床上,面色发白,再不复往日精神。
见泰和帝进来,她挣扎着起身。
“三妹不必多礼。”泰和帝亲自扶住她的肩膀,把人按在床上,“身体要紧。”
萧燚发现平日里几乎与泰和帝形影不离的贾元宝今日不在。
“贾元宝那个狗奴才,居然敢假传朕的旨意,公然在大内动手谋害三妹,当真是罪无可恕,当千刀万剐!”
泰和帝咬牙切齿的话,解释了萧燚心中两个疑问。
“是……贾都知?”萧燚声音沙哑,“臣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谋害臣?”
“朕已将他以及一干涉案人员全部押入大理寺右治狱,命人严加审问,木相公亲自督案。三妹放心,朕势必会为你雪恨。”
“那就,多谢陛下了。”萧燚道,“臣便静待此案的结果,看到底是谁想要臣的命。”
萧燚此时不具有任何攻击性,连一贯冷傲的双目也因为身体的虚弱变得柔和下来。然而被这样一双眼看着,泰和帝却在已经立夏的天气里感到后脊一阵发凉,冷到他想要打颤。
他忍住了。
“朕还有政务要处理。”泰和帝起身,俯视着萧燚,“便不多留了。三妹安心将养,有太医随时听候,若有短缺直接派人去宫里取。”
“多谢陛下。”
目送着泰和帝出门,萧燚缓缓转头,望向帷幔顶部的双眼一派冷然。
……
垂拱殿内,廉王谢显跪在地上,右相木嵩站在一旁。
贾元宝走了,他的位置由干儿子富贵顶了上去,小心地随侍在泰和帝身边。
“启禀陛下,钱玄同、万三和李不二等三人说他们临阵反水救下萧三娘子,是因为感念定南王及萧家军的恩情,不忍心看萧三娘子受此凌辱。”谢显解释道,“他们三人祖籍皆在旧都,十年前北真攻破梁京后一路南下,沿途见人就杀见财便抢,是定南王在北真打到涵江北岸之际仍下令打开城门,接纳了这些难逃的百姓,他们才得以活命。”
“你身为殿前司都指挥使,掌诸班直宿卫训练迁补赏罚,连这三个人的籍贯都不清楚吗?”泰和帝的语气透出微怒,“廉王,朕是不是信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