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导演朝他打招呼,他颔首示意,视线扫过一个战战兢兢的女生,落在裴言身上。
「完事儿了啊。」裴言把没抽完的烟在墙上摁灭,一脸正色,「不好意思啊……真的,我觉得特不好意思。」
纪玥沉默了十数秒,然後朝裴言伸出了手。
出於烟友之间的默契,裴言轻笑了下,把烟盒递了过去,掏出打火机想给他点,纪玥咬着海绵头,制止住裴言的动作,自己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菸。
裴言慢慢撤回手,将打火机收好。
良久,纪玥道,「我不想说『没事』。」
话音才落,他又迫不及待地把烟塞回嘴里,仿佛是需要尼古丁来压抑什麽。
裴言点头,他明白,对於至亲的人,哪怕掉了块皮都难忍怒气。
男人手掌瘦而薄,指节修长,夹着烟的姿势懒洋洋的,半倚着墙吸菸的样子好看又随意,整个人透着一股撩人的感觉。
如果忽略他黑眸中闪烁的狠意的话。
「换人吧。」
裴言并没有惊讶,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
纪玥说,「不管是谁投资,连人带钱一起退回去,所有损失我来承担,人我也可以帮你找。」
副导演挑眉,这《馀生》来说,损失的只有拍摄徐笙时浪费的时间。
虽然再次换角甚至换了投资商难免动荡,但少了个兴风作浪的祸害在组里,怎麽着也功过相抵了。
还没等他捋清楚这些东西,就听到他们的总导演吩咐,「听见了吗?通知他们开创作会,删戏份,改剧本,还有……」
裴言偏头,「小姑娘,通知你的经纪团队收拾东西,带上你们家的艺人,可以滚了。」
是夜
由於上药後伤口肿胀,郁星野没把任何人等回来就睡着了,睡前是在沙发,再醒来时已经被挪到了床上。
他眯着眼睛醒过来,明显感觉额头上传来异样感。
郁星野挑起眼睑,看到男人坐在阳台外的藤椅上,左手搭着膝盖,夹着烟,线条劲厉却格外颓丧。
房间里察觉不到烟味的痕迹,再仔细一看,那烟已经没在亮着了,菸头的地方被烧成了一圈黑色,长度似乎完全没有变短,应该是刚点着以後就又被晾灭了。
对方像是刚被砸碎过,又在废墟中重构。
酸涩争先恐後地跑出来,他下床,走出阳台,弯腰将纪玥手中的烟拿了,搁到矮桌上时发现几份文件——是关於给《馀生》注资的。
郁星野浅翻了几页就扔回桌上,没想插手这事儿,只道,「熬到眼睛都红了还不去睡觉,没把徐笙收拾尽兴?」
纪玥拿正眼瞧他,顺着睫毛弧度儿出的是掩饰不及的凌厉,他盯着那纱布心绪难平,深呼吸一口气,又别开视线。
「差不多得了啊,又不是你弄伤我的,在这儿生什麽闷气?」郁星野握着他的手,悄悄紧了紧,又放松,向上拽了一下,「快点去休息了。」
纪玥兀自平复了一会儿,才顺着郁星野的力道站起来,本应该很自然地放开,他却没有松开力道,脸上阴霾密布,「如果不是你……」
戾气猝然迸发,他顿了片刻又冷冷地开口,「我一定会整死他了他。」
郁星野歪了歪头,与他哥下垂的视线撞到一起,「可如果不是我,这件事又和你有什麽关系呢?」
他装傻,没有主动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他怎麽样我管不了,可你不休息我就得管。」
对方的好言好语似乎打动了纪玥,他冷漠坚硬的壁垒隐隐松动,悄无声息地在瓦解——他发现他喜欢听郁星野的声音。
在深夜中丶在无人时,温柔安逸。
好像不止,他喜欢郁星野的一切,这个人好像就是为了配合他的人生而存在的。
纪玥思忖着,理所当然地将眼前这个人划定为自己的私有物,对萌生的暧昧情愫竟然觉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就像郁星野天真地把他当成哥哥许多年那样。
而郁星野此时用多年来培养出的演技勉力维持着这张平静的面具不变,积攒着勇气迫使给自己的每一根手指灌入力气,方才僵硬着把手从纪玥的掌心中抽出。
希望像是一只气球,反覆怀抱,又反覆亲自戳破,这种煎熬对郁星野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
纪玥看着郁星野躺上床才准备离开,退了半步想起给他拿唇膏,随口问,「你怎麽不用我给你的?不喜欢水蜜桃味?」
郁星野扭着膏体的动作卡了一拍,幸亏光线昏暗,并没有被他哥捕捉到。
「唇膏太多,哪里有就用哪支,我没注意。」他涂好後把唇膏搁在床头柜上,对纪玥说,「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纪玥避开郁星野的伤揉了揉他的脑袋,「拆线前不要去剧组了,明天我来给你换药。」
「好,晚安。」
「晚安。」
两人分别之後,谁都没有去休息,他们各自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思考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感情。
郁星野躺在床上,在这个寂静的夜晚里,他的思绪如潮水般涌动,不断地交织在一起,让他感到困惑和迷茫。
毫无疑问纪玥对他很好,但是那种好却时时让他心慌,让他害怕抑制不住自己的爱慕之情,破坏了他们原有的关系。
另一边,纪玥回到了隔壁的房间里,但他并没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