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碗筷,她从厨房走出来,特意不靠近饭桌,脸也偏向一边,情绪已经到了需要咬嘴唇才能忍住眼泪的地步,说:“我睡哪?”
何斯屿扭过身,手臂搭在椅子上,手指随意一指,“以后我睡二楼,有必要的话我会在二楼备饮水机和冰箱,我尽量不打扰你,所以你可以睡在一楼的任何房间,也可以随意在一楼活动。”
姜早很想告诉何斯屿,不必这么麻烦,可话到嘴边,硬生生被哭腔扭成刺耳的“谢谢。”两字。
她现在急需一个独处的空间消化情绪,话一说完,她立马落荒而逃,跑回刚才的房间。
留何斯屿和那碗再没动过的面僵在那。
“姜早,我不要耳朵了。”
月明风清,各家各户都亮起灯,透出窗外的人影都在交谈做游戏,好不热闹。
但也有例外。
春和里小区某一高楼,最高层处只有何斯屿家是昏暗的,两扇窗内的两个人影是静止的。
何斯屿只开了壁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目光深邃的望向紧闭的房间门。
姜早蜷缩在床上,背靠着墙壁,咬着牙低声哭泣,随着儿时有关爷爷的记忆涌来,悲痛逐渐侵袭她,无情地撬开她的牙齿,她全然不顾屋外还有人在,放声疼哭起来。
至此,客厅的人影终于用了动作,何斯屿走到姜早的门前,想开门进去抱抱她,手指已经触到门把手却在下一秒放了下来。
她不想见到他,大概也不需要他的安慰吧。
如是想着,何斯屿退后一步,转身之时姜早的哭声再一次冲破木门袭来,他握紧拳头,脚步生风地离开这间房子。
一个小时后,何斯屿开着车来到了市中心。
他先去买了饮水机和冰箱,预定明天送到家,最后他逛进一家商场。
何斯屿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买什么,就漫无目的地从一楼逛到四楼,在各种销售员的推荐下买了一堆东西,走上通往五楼的扶梯时,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东西,吓了一跳。
他打开购物袋粗略看了一眼,里面有牙刷、一次性洗面巾、各种护肤品化妆品、大小不同的发卡、女士睡衣、裙子和日常服装,甚至还有女士鞋。
这些都是他潜意识里觉得姜早会用上的东西。
何斯屿瞳孔骤缩,脸上浮现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下了扶梯,他一箭左转,想把这些东西都退了,却在转身之际停了下来。
他目光所及之处坐着两位熟悉的男人。
何北书和闻烁坐在一家日料店的外景布置中,桌子上摆的都是闻烁爱吃的,两人有说有笑的吃着饭,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对有爱的父子。
何斯屿来不及去想何北书为什么会出现在北城,就看见一位穿着旗袍的女人从店里走出来,身姿故意夸张摇摆,笑着坐在何北书身旁。
闻烁抬起头对她喊了一声,“妈。”低下头时目光撩过正前方,紧急之下,何斯屿一个侧身躲在一颗巨大的假花身后,他刚想离开又听到闻烁喊了声爸。
这个爸喊的是谁?
是何北书?
何斯屿怔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像被人从头到尾泼了冷水,全身麻木。
他离得不远,将几人的交谈听的真真切切。
何北书答应了闻烁,女人瞬间笑得像花一样,说:“难得一家人出来吃饭,要不咱们喝点?”
闻烁摆手拒绝,“妈,我今晚还有一场演出,不能喝酒。”说完,他看了眼何北书,怕会得罪了般低声问道,“爸想喝的话,我可以陪您喝点。”
何北书独自喝了口酒,拧着眉头警告闻烁,“在外面要喊我何总,让人听去了不好。”
话音一落,两母子的表情瞬间变得凝固,都知道私生子和小情人最上不了台面,可情人最会撒娇最会拿捏人心,私生子也很有野心。
女人的眼眶侯然通红,她带着哭腔摇晃着何北书的手臂,说:“阿烁也是你的儿子,凭什么那个姓何的小子可以正大光明的喊你爸,而我的儿子只能喊你何总?”
何北书喜欢采野花是因为爱上了见不得光的关系的刺激感,可一旦这朵野花脱离了管控就最让人头疼,他收起刚开始的温和父亲和体贴丈夫模样,冷着脸说道:“就凭他姓何。”
说完,他无奈地对闻烁说道:“你和斯屿是同一天生日,这二十年,每年我都选择陪你,而不是去陪斯屿,我想我对你已经够好了。”
闻言,何斯屿的整个世界都颠覆了,他如遭雷击,猛然回头看向那一家三口。
闻烁注意到花枝交错中的人影,辨别出是何斯屿后,他冷笑一声,随之一脸期待地看着何北书,无比认真地问了一个问题。
“爸,如果何斯屿继续颓废下去,你会认我吗?”
何北书神色冷淡,颇有几分影忍的不耐,说:“再说吧。”
凌晨两点半,姜早顶着哭肿的脸走出房门,漆黑的环境里,她一脚踢到门口摆放的东西,环顾四周,最后蹲了下来,凑近看,发现地面上贴着有一张纸条。
[随便买的,你将就用,有事可以给我发微信或者贴张纸条在楼梯扶手上,我能看得见。]
姜早将东西抱回房间,一一打开,瞬间,床上就铺满何斯屿买的东西,她看着这些大杂烩心中一暖,又有泪水从干涩的眼底冒出来。
她在几个码数的睡衣中挑了最小的码,洗完澡回来,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等待恶梦再次夺走她的眼泪。
次日一早,姜早打车去姜家老宅,院墙上的月季掉落的差不多了,原本的金碧辉煌被白布代替,她站在门口,窥视着里面的一切,姜维生的遗照被摆放在院里正门侧,姜淮和姜成怡一左一右地跪在遗照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