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了一口手上的芙蓉糕,垂眼看向她:“起来吧。你可知道为何流言针对的是你?”
温眠听到陛下不是唤外面的内侍进来把她拖走,而是询问她,便知道陛下在给她机会。
温眠抬起头,因悬心吊胆双眸如沁了水一般,“因为民妇跟瑞王殿下来往亲近。”
萧元炽看着她的模样,笑了一声,“那你可知为何是你亲近瑞王呢?”
温眠呆在原地,第一次遇上瑞王是意外,原本将他送回去便结束了。可紧接着太后便让她去给瑞王做吃的,再接着便是要她照顾生病的瑞王。
都是太后让她与瑞王来往亲近,频繁出入承明殿。
温眠脑子里似有什么飞快的闪过,她呼吸一滞,承明殿!
承明殿的主人是陛下。
难道太后屡次让她去照顾瑞王,其实目的不是瑞王,而是想让她接近陛下?
外人见她来往承明殿,也是觉得她接近了陛下,才会有针对她的流言,意图便是让她无法借着瑞王而接近陛下?
想到这种可能性,温眠觉得太荒谬了。
温眠脸上的血色褪尽,衬的那唇色愈发潋滟。
萧元炽慢条斯理的吃完了那快芙蓉糕,见她似乎受惊不小的模样,竟是不知情么?
他抬眼,眼中映着那片艳色,“温夫人如何想的?”
温眠不知道他是何意,是问她对于太后想让她接近他的想法吗?
温眠羞窘至极,她从来不知太后是这种心思,那看透太后心思的陛下,这些日子又是如何看待她的?
温眠只当未听懂,她低垂着头,磕磕绊绊地道:“民民妇想…想求陛下做主,为民妇洗脱污名……”
“皇帝,你这是什么意思……
欣太嫔让人去打探了消息,得知明日一早梁太后便会派张嬷嬷过来送阿眠出宫。
她来回踱步,阿眠去了承明殿那么久还未回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总觉得冒险去求陛下不如让她去宁寿宫再求一求太后娘娘。
欣太嫔觉得阿眠进宫时日太短,去照顾瑞王遇见陛下也就那几次,没见过陛下不悦时的雷霆手段,她怎么会觉得陛下会管这事呢?欣太嫔忧心不已,要是阿眠因此惹怒了陛下岂不是更糟糕了?
欣太嫔实在不放心,她不应答应让阿眠去试试的。
欣太嫔走出殿外,正要前往承明殿,却见到不远的宫道上阿眠提着一盏宫灯徐徐归来。
欣太嫔急步上前,关切地问道:“阿眠,你没事吧?”
温眠轻轻地摇头,她眼中闪着莹莹之光,“姨母,陛下答应了。”
“什…什么?”欣太嫔满脸不敢置信,陛下居然答应了?
温眠点了点头,她扶着欣太嫔往屋内走,轻声说:“陛下让我明日如常去承明殿。”
欣太嫔问:“陛下可说了用意?”
温眠顿了顿,心中没底:“没有。”
欣太嫔道:“我找人打听来的消息是太后娘娘准备明日让张嬷嬷领你出宫。你便早些去承明殿,若是张嬷嬷来了得知你去了承明殿,她也不敢去拿人。只看明日陛下会怎么做了。”
“只不过,阿眠你当时为何会觉得陛下会帮你?”欣太嫔疑虑的目光落在温眠的脸上,忽而想到什么,抓住她的手微微用力,不着痕迹地瞧过她的衣服发髻,才放下心来。
温眠垂眸轻声道:“其实我不是觉得陛下会帮我。而是,我想陛下应该会厌恶这种鬼神之说在宫中横行。今日能用鬼神之说将我赶出宫,来日说不定利用鬼神之说,闹出更大的祸乱。陛下是明君,他一定会遏制这种行径。帮我不过是顺手而已。”
欣太嫔有些惊喜于阿眠的见识,“你的对,前朝后宫便有人行巫蛊之术谋害皇嗣。这术士之说岂能真信!”
她自顾着高兴了一阵,发觉阿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欣太嫔心中有疑虑,但没有问出来,她道:“阿眠你早些歇息,明日还有一场硬仗。”
温眠心事重重,她从陛下的口中得知了太后留她在宫中的目的,却不知怎么跟姨母说。
姨母原是还盼着太后帮她找一可靠的人家相许,没想到太后竟是想让她接近陛下。她不是懵懂少女了,知道这种有意的接近是何意。
回想之前面对陛下的情形,陛下的语气倒如常,她羞愧的脚尖都想蜷缩起来。
太后娘娘怎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待明日洗脱污名之后便跟姨母好好谈谈,皇宫也不是她的久留之地,太后娘娘给她的承诺不会实现。
温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其实是有些回避去想再嫁一事。
如今的情势,嫡母要把她远嫁,她所选的人,人品性情一无所知,路途遥远,若她和沅沅真有什么事也无处求助。皇宫之中复杂危险,行差踏错,便万劫不复。
在她还能够有姨母的帮助之下,兴许找个性子温和善良,会对沅沅好的人,是她唯一的退路了。
太后娘娘的心思只是被猜到,并未真正亲口对她说破,只要她假作不知,尽快定下人家,便能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半梦半醒中,温眠就像是坐在孤舟中飘在雾霭蒙蒙的湖水中,耳边传来遥远又熟悉无奈地叹息。
“阿眠……你对我是感激、是报恩、有朝一日你总会知道什么是男女之情。”
温眠挥手拨开那些雾霭,寻找那身影,可茫茫湖面什么都没有。
温眠失神地看着湖面。
可是夫君,她从来都没有选择,不是么。
她唯一能够留住的便是一个亲人,跟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她不想再孤零零的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