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锦川商行十周年庆典,因沃洲国与民国政府关系紧张,司锦年原本是不打算大办的,但想到司循生病以来一直躺着,许久也没有热闹过了,只能答应提前陪他坐车去上海。
既然为哄人开心,那麽所有能让人不开心的潜在风险,都要提前警觉。
司锦年先是让人查了所有来参加庆典老板的底细,而後一一筛选。细细策划到深夜,从庆典准备的吃食酒水,到活动举办的歌舞杂耍,司锦年根据司循的喜好一一敲定。他有个重头戏暂时不能暴露,拿银票堵白敬臣的嘴後,满意的驾车往公寓开去。
「我拿衣服回来了,明日你穿这套最好看。」
司锦年放下单独裁制的新衣,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朝餐厅走来,见司循精神尚可的撕着面包片吃,拉开餐椅坐下,自己给自己也倒了杯牛奶。
「我自己已经选好衣服了,怎麽还买?」
司循不解的说着,贺伯已会意将礼品袋拿到了他的手边,随後有眼色的退下,按司循的吩咐到商行处理日常事务。
「天青月白,多有雅致。」
司锦年眼光没问题,司循生得一副清冷的破碎美人貌,穿浅色的长衫更好看。
司循则不这麽认为:「可是从前都是穿西装的,我们不是定好了吗?凡事低调,不搞特殊化。」
他作为锦川商行的执行总裁,穿着无关好看,着重正式即可。更重要的是,他之前选的西装是跟司锦年要穿的那套是情侣款,他又想拍照了。
司锦年哪懂他那点藏起来的小心思,不想明着说他选的西装料子硬挺,领带丶腰带勒着都不怎麽舒服,两三口喝完牛奶暗道:「外国人还羡慕不来呢!你别这麽嫌弃好不好?」
「我没有嫌弃,只是……」
司循失落的垂下眼眸,话还没说完,面前一小杯牛奶已被端走。
司锦年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牛奶凉了,热热再喝。」
端着牛奶杯到小厨房前,还在思考要不要放糖的时候,身後司循已双手撑着餐桌丶餐椅起身,一点食欲没有的扶着墙慢慢走回了房间。
他不想看见司锦年,更讨厌什麽劳什子牛奶!
转眼到了庆典当日,依司循的性格持手杖不可能,坐轮椅更是想都不要想。索性这段时间恢复的不错,从公寓到商行坐车也走不了几步路,司锦年笑着满足他的全部要求,连药都嫌苦少吃了一顿。
场地就选在自家商行後花园,司锦年让人临时搭建了表演的台子,客区在一楼,主位则在位置最好的二楼露台。怕人多空气不流通,能同司循一桌落座的老板寥寥无几,都是他平日最信任的几个人。
如此周全,司锦年以为司循会满意,实际上看着司锦年独当一面的样子,司循心里极其苦涩,寻常的酒水换成清茶,吃个饭身後都要垫护腰,不知道是自己太没用了,还是小朋友在意过头他了……
「司循哥,你怎麽看起来郁郁寡欢的?」
白敬臣独一份恩宠,坐在司循最近的位置,倒不是他俩关系有多感人,司锦年中途要离开一段时间,为保证司循不出意外,留下来照应的人就只能是他。
「没事,再过不久就又是沐锦的忌日了,今年如旧,你代我再敬杯酒吧。」
司循还没反应过来司锦年说去洗个手,已经很长时间没回来了,白敬臣吃着特意要求司锦年定的蔬菜水果沙拉,白了司循一眼:「大喜的日子,不谈我哥好不好?」
虽然是亲兄弟,但白敬臣对白沐锦的印象,都是司循给的。司循对他无条件的信任,有时候他都替司锦年委屈,也怨不得司锦年那麽敏感,哪有对死人念念不忘的。
司循被怼,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一时间没说多少话都觉得口乾舌燥,怕喉咙发痒是哮喘的徵兆,司循眼睛看向手边的茶杯,刚想拿起来喝一口,就被白敬臣手背试温,觉得凉倒进了痰盂。
茶色一点没有。
白敬臣重新倒上热水,估摸温度适宜才递到司循手上:「锦年说你不能喝冷的。」
「司锦年人的?」
司循如雪般冰冷的眸子扫向白敬臣,抗拒中夹杂着极度的不满。
白敬臣愣了愣,不懂司循跟司锦年近期是什麽相处方式,以为自己越界了,刚要解释司锦年给他准备惊喜去了,楼下的戏台忽然传来再熟悉不过的旋律。
「凤箫声动,光转玉壶。
你耳语摇曳了我两鬓流苏。
生辉盼顾,清风吹拂。
万家灯火两情相悦很高古……」
是这几日他教司锦年唱的《青玉恋》,歌在调上,温柔醉人,连白敬臣都不得不承认司锦年的音色很好。
「哝,那不是麽,花旦扮相的就是他。」
「是他?!」
再三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司循不顾众人目光,撑着椅子站起,被楼下清秀俊朗的心上人吸引,不自觉的被白敬臣扶着,脚步慌乱的走到了露台栏杆前。
「……星光如雨,垂柳如缕。
觥筹交错举杯美酒饮如注。
心无旁骛,相对四目。
忽然我就深深中了你的蛊。」
炙热的视线交织,司锦年自然的莞尔,尽管是花旦扮相,但眉宇间英气十足,不像害羞娇俏的姑娘,倒向是矜贵傲气的巾帼将军。
只可惜,司循近视,他努力也只能看个模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