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修长的手紧紧抓着他两只手臂,勒得他都有些疼了。林清不是第一次这样仰视林玄尘,感受却和上次截然不同。在林玄尘的目光下,沉甸甸的压迫感如有实质般,让他觉得头皮发麻。
似乎察觉到了林清的害怕和瑟缩,林玄尘极轻地眨了下眼。随着睫羽轻扇,他眸中一切情绪都消失不见,平静得仿佛方才种种只是林清的幻觉。
林玄尘放开林清,上前一步,身子有意无意地挡在林清身前,看丁原的目光犹如看一个死人。
他声线清冷,带着一丝寒意:「丁原吗?我记得你。」
周遭一片惊恐的吸气声。
「丁原!是那个丁原!」
「就是大师兄入门的时候篡改了他的灵根测试记录,害大师兄当了三年外院杂役的丁原!」
丁原长相和名字都普普通通,一开始自报家门,没有人想起他是谁。但林玄尘说完这句话,众人将两人联系起来,立马就明白了。
天玄极为重视资质好的弟子,宁招错毋放过,大师兄第二次参与入门试炼时,灵根之独特丶天赋之高立刻震惊了天玄所有人。
掌门自然会查这样一个资质出众的弟子为何会在外院当了三年杂役,这便揪出了是第一次测灵根的管事动了手脚。掌门当即废了那个管事的修为,逐出天玄。
这件事轰动一时,即便这麽多年过去了,还有不少人知道。
「这人不是被废了修为逐出宗门了吗,怎麽现在还在这里?」
「掌门没有处死他已经是网开一面了,他怎麽还敢来作啊。」
「还是同一个招数,改都不带改的。」
「不知死活呗。」
丁原跌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
几十年过去了,从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怎麽今天又被提起?
是了,是因为他撞上了正主。
可是林玄尘从来不会出现在入门仪式上,为什麽偏巧今天就来了?若他不来,没有人会认出自己,而他就会因为举报有功,重新回到内院当管事。
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
不,他还不想死。
丁原眼神在人群中无意识地来回,目光忽然定在一个人身上。
他站起来哆哆嗦嗦地向那人走去,想让他像之前那次一样,再救救自己。
人群中的丁凌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丁原,目光闪过一丝狠厉。他不动声色地脚下一挪,隐在另一名弟子身後。
丁原突然双眼发红丶疯疯癫癫地朝这个方向扑过来,那个小弟子吓得惊叫一声。周围都是人,他躲无可躲,便下意识地伸手一推,哪知丁原竟被他推得倒飞出去,狠狠撞在一旁的台阶上,头上鲜血直流。
小弟子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崩溃地抱头大哭:「啊啊啊啊我不是故意的啊!」
背後,丁凌悄悄收回自己的手。
周景胜也被这一变故弄得措手不及,他匆匆跑去翻看丁原,发现已然没了气息,顿觉头皮发麻。
丁海看了眼人群中的丁凌,又看着丁原的尸体,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
林玄尘身形高大,又正好挡在林清面前,林清只听声音,尚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他刚想探出脑袋去看,便听有人崩溃地大叫,又有人说「死了」什麽的,面色一白,当即规规矩矩在林玄尘身後藏好,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探头探脑了。
林玄尘身姿笔挺,岿然不动,意外地让林清觉得很安心。
谁死了?丁管事吗?怎麽就死了呢?
林清说不出心里是什麽滋味。
虽然这三个月来丁管事一直欺负他,但毕竟是他在这个世界认识的第二个人,就这麽突然的死了,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局面已经不是周景胜能掌控的了。
三位长老走下大殿,云荼冷冷地吩咐弟子:「去收拾了尸体,入门仪式继续。」
随即有低声对周景胜道:「事有蹊跷,仪式结束後你去查出手那个弟子到底做了什麽,还有,原本几十年前就该被废修为逐出宗门的丁原,为什麽现在还在天玄。」
说到底,死的不过是个外院的杂役管事罢了,没有多少人真正关心他的死活。但他背後若是有其他心怀不轨之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林玄尘招来温子升,低声向他吩咐了几句。
这麽一场惊吓连连的闹剧过後,已经没有人记得林清灵根的事了。周景胜带人将丁原的尸体抬了出去,正要着手继续仪式,便见温子升走过来,对着地上血迹施展法术,将其抹除乾净了。
周景胜微微一愣。
听说大师兄有洁癖,不染纤尘,看来传闻一点都没夸张。
仪式继续,林清垂着头觑着眼一步步挪到香炉前,敬香的时候稍稍偏头一看,只见原本该是尸体的位置乾乾净净,一点痕迹都没有。
立马吁了一口气。
要不说天玄宗是天下第一的仙门呢,做事就是讲究。
原本普通的入门仪式突然有人闯入,说有个新弟子是伪五灵根,大师兄亲自下场,指出这人之前还用这招陷害过其他人,紧接着闯入之人意外命丧当场,收拾了尸体之後又继续入门仪式。
围观群众看了一出刺激的大戏,心情那是大起大落。
其中最大起大落的还要数李管事。原先吓得要死,看到玄尘真人出现便开始提着一口气,直到最後林清进行完入门仪式,正式成为内门弟子,再没其他么蛾子,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