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野当然看得出来,不然也不至於盯着裴屿一个人造。
裴屿身上有种原则是和他相似的,混迹在这里,不代表就归属於这里。
但邝野仍然配合着作出惊讶的表情,虚心「求教」:「真的假的?你说的是刚才那个白白净净丶斯斯文文的裴屿吗?」
郑智凯并不觉得方才直接伸手进来抓邝野椅背并对邝野发出警告的裴屿有多「斯斯文文」,但「白白净净」却十分站得住脚。
他被邝野激起演讲欲望:「真的,你别不信!据我表哥说,他曾路过案发现场,作为目击证人,他的呈堂证供是……」
邝野扮演起合格的捧哏:「是什麽?」
郑智凯虚着声音说:「裴屿他们去年高一,招惹了当时高三的混混。晚自习前,两拨人在校外街尾细巷里打架,除了裴屿,其他人都把晚饭给打吐了……裴屿班上那些人是被混混打吐的,混混……是被裴屿打吐的!」
「是吗。」邝野没说信或不信,只饶有兴趣地说,「我看他挺乖的呢。」
作者有话说:
我们是谁!提摩西小队!最近沉迷於它的表情包,真的很可爱哈哈哈
大家元宵快乐!吃什麽馅儿汤圆呀?
第9章藏起来了
开学一周,混子们的大头还没适应不合尺寸的紧箍咒,但也对校园里突然响起的高分贝歌铃感到习以为常。
可见养成新习惯并不困难。
这所学校就像两团被强行混在一起的迥异颜色,正相互勾扯着,一点点融合成新的色彩。
原先,少数好好学习的人反而会被班里的刺儿头嘲笑,可挂上五中名牌後,高一新生们带起学习氛围,连带着重新点燃了老师们熄火的育才之心。
那些不想在学校显得突兀而偷偷勤奋的学生们,也终於得以逐渐表现出堂堂正正的努力。
裴屿却在日渐规矩的生活里难以自控地焦躁起来。
他是个装睡的人,却不得不醒了。
裴屿初中时的成绩不是如今这副样子。
中考前,他和父母爆发激烈矛盾影响了心态,冲动使然缺考两门,松开向上攀爬的绳索,放任自流跌进烂泥。
裴屿以为这是一个轰然脱离父母掌控欲的符号丶他以为他可以坦然接受自己的选择并为之负责丶他以为凭他的智商在哪里都可以学得很好。
但高一的第一个月,他没有一天不後悔丶没有一天不埋怨自己的幼稚和意气用事丶没有一天不渴望时光能够回溯倒流——哪怕是顶破天的矛盾,就值得堵上自己的人生吗?这是报复父母还是报复自己?
可少年人无论心思多软丶多敏感,一身骨头都是极硬的。
裴屿害怕自毁前程,却仍倔犟不肯让别人看出他的懊悔。
裴江曾对裴屿说:「不听父母劝就是这个结果,都怪对门家儿子把你给带坏了!」
裴屿当时冷声回答:「你们能不能别再牵累别人了?我是好是坏,没人能影响。」
裴屿不得不承认,自己身上也有青少年普遍都有的自负,总想证明父母的武断是错误的。
但在得证之前,裴屿便先低估了「环境」对人潜移默化的改变和塑造。
与家长沟通匮乏丶有限的师资和教学水平丶几近於无的学习氛围丶乌烟瘴气的风气丶拉帮结派的「校园势力」丶我不犯人人仍犯我的接连麻烦……
裴屿就像一只本该游湖的精致观景船,来不及加造牢固的桅杆和帆,迷茫扎进暗礁无数的大海里。
整个高一,裴屿几乎要忘掉他以前也和邝野差不多出挑,用随波逐流的姿态来平复内心的挣扎,以换取期限短暂的。
现在有机会重拾学业,裴屿原以为他照样能继续汇於人流,慢慢捡起落下的功课,像抹掉育才的名字一样,也抹去令他耿耿於怀的愚蠢既往。
但或许是荒废了一年的时光在给予惩罚,裴屿再回头看时才意识到初高中课业完全是两个概念。
初中课程他玩着学,擅长的科目也能拿到逼近满分的优绩,而高中课程,想要从一分踩千人的现状中脱出,聪明与积累向来缺一不可。
搁置太久,裴屿忽然冉起一股无从下手的无力感。
凭藉他的智商……高智商的人显然做不出这种幼稚的事儿。
自诩聪明的人太多,裴屿是其中一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从来不是真正的天才。
周四上午最後一节是体育课。
裴屿愈发烦躁地合上了上节数学课的教材,揉烂一张没能推导出正确结果的草稿纸,然後把书重重扔进了课桌的桌肚里。
理科和能吃老本的语文英语不同。
他好像一时间听不懂丶跟不上丶学不会了。
曾一本对裴屿的焦躁全然不察,老师一说「下课」,他立马窜天猴似的从座位上跳起来,一把揽住裴屿的肩膀:「憋死我了,终於盼到一节体育课,走!下去打球!」
虽然变成名校只有一周的时间,但「环境」还是在五毒身上各自留下痕迹——
校服总算规矩穿好,而从前「只要胆子大天天寒暑假」的舒爽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体育课「坐地起价」,十分紧俏起来。
裴屿被曾一本那副「天塌下来我自岿然蠢着」的纯天然傻缺样逗乐,而後又狐疑地自省:「我之前不会也是你这种智障儿童欢乐多的蠢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