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上的手指微顿,眨眼工夫又得二百,心尖儿生出芝麻花,节节高升,但犹嫌不足,面露难色,“这个谁知道小公爷往后能不能醒,我好歹也是明媒正娶进来的”
能醒,必然能醒。
此刻便清醒着,只是身子太虚,手也抬不起,微微动了身子,那两人正谈生意似的,无人察觉。
他想唤唐薏的名字,但喉咙打结似的,气韵皆堵在腹内。
江夫人已然烦的她透透的,明知她在乱加价码,却无可奈何,只能呷了口茶强熄暗火,“八百两,图个吉利。”
果然有门,论鬼心思,养尊处优的江夫人不是唐薏对手,唐薏又是摇头,“七上八下,不好听。”
目珠一滞,端着茶盏的手也陡然一抖,江夫人正努力维续着体面,银子不是没有,只是不想让唐薏占了便宜。
“九百。”
“凑整一千两!!”时机已到,唐薏身子微微前倾,手掌放在桌面上,此当终结。
“一千两?”江夫人终是强撑着体面到了极限,“你当我江府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信国公失踪近三年,观云成了这副模样,我上哪给你弄一千两!”
“你不是只拿五百两?剩下的五百两是我和姚家姑娘说好的,你把这算在一起干什么。”唐薏不落下风,腔调随之高升,气焰不输人,“说给钱的也是你,说一千你又不愿意,不愿意就算了。”
一甩袖子,起身到外间罗汉榻上大喇喇一躺,颇有几分无赖阵势。
江夫人气得肝颤,不晓得上辈子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孽,此生竟能和这种人缠到一处,可受制于人,又别无他法,最后任自己气了半晌,也只能妥协。
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撂,茶汤溅了半盏,“一千两就一千两,拿了银子你便走人!”
气的何止是江夫人,她身后架子上的人都快要气笑了。
一千两,就能买得唐薏一封和离书。
甚至她还知道讨价还价。
至始至终没想过与他到老,哪怕一瞬都未曾想与他相守过。
这就是唐薏!他无法言语的喜欢一如一捧默燃的烈火,灼得自己体无完肤,而那厢却不曾给过他回应。
她怎么就能一点旁的心思都没有!
醒来
若是在一年前,某人告诉唐薏她未来会是手握至少一千两银子的富婆,她定认为那人是拿她逗乐玩,如今一千两银票真就攥在手中,回味当真不是做梦。
从签下字据与和离书到她回归本家唐府用了不到一个下午。
次日晨起,她是在自己家的闺房中醒来的。
唐茹璋酷爱花草绿植,因对小女儿有所亏欠,所以从唐薏自乡下归家那日起,亲手在她所居园子里种下了许多,正值阳春三月花开时,女儿也竟意外摆脱了原本他们就不情愿的婚事。可谓双喜。
江府阔绰,可唐薏从未拿那里当成过自己的家,这一觉她睡得尤其踏实,自此再也不用再看江夫人那张老脸。
只是现在皇后那边尚未明确,两家默契约定暂不能对外公开,免得跑出风去。
唐薏生待不住,早饭没吃两口便换上一身利索常服带着樱桃直奔离此不远的吉祥坊。
钱氏现在所居便在吉祥坊,是唐家为她母子置办的一座临街的二层小宅,白日热闹熙攘,钱氏觉着一楼闲着可惜,便开了个窗面做起老本行——葱油饼。
她手艺不错,人又干净,主顾不少,生意红火。
隔了老远唐薏便瞧见了自家的幌子于春风中摇晃,唐薏快步奔过去。
这会儿不在饭时,还无人来买饼,钱氏一眼便瞧见她了。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久不见女儿,钱氏欢喜,昨日自刘丰年那里得了信儿,还正想着下午早些收了生意去看她。
“娘,还有葱油饼吗,给我来一张,早上我没吃饱。”
一进门唐薏便嚷着饿,钱氏一边催着她去洗手,一边自盛饼的簸箕中夹了两张饼出来,一张递给唐薏,一张则递给樱桃,“还热着呢,不够后面还有。”
“娘,要不然你这小店关了吧,”她大咬一口饼,声音压低笑嘻嘻道,“我现在手里有银子了,够你好吃好穿了,你还受这累做什么!”
生怕她噎着,钱氏转身去倒了两碗温茶,“娘做习惯了,闲下来反正也无聊,倒不如开这么个铺子,就当打发时间。”
“你的银钱好生存着,那是你自己的钱。”
钱氏温婉勤劳,从未想过沾女儿的光。
得以入京,还能住上这么好的小宅子,照比从前漏风漏雨的土屋不知好上多少,知足了。
“往后,等这事儿彻底过去了,你再找个好夫婿,娘就什么都不愁了,你母亲也能安心。”
当朝民风开放,女子和离再嫁不是什么异事,更何况唐薏与旁人情况有所不同。
唐薏从来对嫁人都没什么兴趣,一提这事儿便烦,索性不接话,只接过茶碗喝水。
眼前一道阴影照下,唐薏抬眼,江闻谷气呼呼那一张脸似气吹的,一副兴师问罪的派头。
他先是看了唐薏,又望了樱桃,樱桃被他盯的不自然,悄然红了脸。
“你怎么找到这来了?”唐薏笑道。
“你就这么走了?就这么把位置让给姚嘉念了?”他不答,上来一通反问。昨日闹起来时他正好不在家,生生错过许多,再归家时,天都变了,房里的女主人竟成了姚嘉念。
马不停蹄的赶过来,竟发现这人还有心思吃。
“你别嚷嚷,进来说话。”
冲他招招手,江闻谷乖乖入门中来,“你们还回不回去了,我告诉你,长嫂我可就认你一个,你们若是不回去,我可就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