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策脸色白如鬼魅,他垂眸轻嗤一声,而後翻身上马。转过头,最後再深深地丶沉痛地看了沈怜枝一眼。
「哥哥会回来接你的。」陆景策说,「你不该待在这。」
而也在这时,被冲天的愤怒与沉痛击打的头脑眩晕的斯钦巴日也在此刻清醒过来,终於有所动作——沈怜枝奋力拖住要翻身上马去追他的斯钦巴日,大喊道:「别回头,往前跑!!」
马鞭飞扬,肌肉精悍的汗血宝马头也不回地往深山中跑去,斯钦巴日挣开沈怜枝,捡起长弓朝那夜色中射了几箭,怜枝抬起头,看见他阴沉俊美的容颜被火红的光笼罩——
是斯钦巴日的人来了。
「大王!」为首的旭日干下马朝着斯钦巴日行礼。
「追!给本王追!」斯钦巴日指着陆景策离去的方向吼道,「挖地三尺也要给本王将那个奸夫找出来!」
「臣遵命!」
近百人策马奔向於都斤山深处,怜枝看着那一片火光,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有一只指腹粗砺的手将他的脸抬起,「阏氏,你错了。」
「我不会杀你——但我会让你……」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
「啊!」
怜枝被大力摔在王帐之中的兽皮毯上,他想爬起来,却被斯钦巴日踩住了胸膛,那只革鞮用力地往下压,压得怜枝传不上气,不住地咳嗽。
他抓住斯钦巴日的脚腕,用尽全力地想将其挪开,可那只脚仍旧巍然不动,「斯钦巴日……放开…」
「你也配喊本王的名字?」斯钦巴日冰冷道,他不仅没收力,反而更用力了些,「再敢让本王听到这个名字从你嘴里冒出来,我就撕烂你的嘴。」
怜枝惘然地看着他,他无法站起身来,更无法克制眼泪从眸中滑落,「你怎麽……你怎麽能这麽对我说话?」
斯钦巴日英俊至极的面孔变得狰狞,「因为你不配!!」
「我没想和他走,我只是想最後再去见他一眼——斯…大王!如果我真的要走,我又怎麽会扔下小安子,一个人去!」
怜枝以为斯钦巴日是误会於他要跟着陆景策离开,这才如此生气,可他错了——
斯钦巴日怒极反笑:「走?你还想走?你还想再去看他一眼——沈怜枝,你他娘的就这麽舍不得他?舍不得你这奸夫?!」
「奸夫?不是奸夫……只是,只是哥哥啊!」
「你还当我是蠢物?!」斯钦巴日冷笑,「你们做了什麽,我看得清清楚楚。」
怜枝面白如纸,顿时百口莫辩,而斯钦巴日看着他,亦是心痛如绞。
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回忆起那一幕——他的阏氏,在别的男人怀里,与他真正的心上人拥吻。
多麽缱绻,多麽情真意切,多麽让人动容啊,沈怜枝从来没用那种眼神看过他——他在这样爱着陆景策的时候,何曾想过他斯钦巴日才是他真正的夫君!
他所有猜测都是对的,他们之间有私情,竟然真的有私情——不只是陆景策,沈怜枝也爱他,
「你一直在骗我……沈怜枝,你一直在骗我!!」
斯钦巴日的脑海从未如此清明过,每一次他提起陆景策,沈怜枝那些慌张,那些悲切,都有了解释,为什麽沈怜枝会如此愤怒於他将陆景策找过来——
因为他爱陆景策啊!
斯钦巴日牙关颤抖,他恨不得一刀捅死沈怜枝,再一刀捅死自己,他的心痛到他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也说不出任何的话。
而就在此刻,王帐又有一人走了进来。
是苏日娜。这事儿闹得这样大,她自然也问清楚了事情头尾。
「淫夫在哪?沈怜枝在——」苏日娜的话在她目光触及躺倒在兽皮上的怜枝那一刻止住了,她看了眼面目狰狞的斯钦巴日,又看了眼面上爬满泪水的怜枝,似也愣住了。
可她也没怔忡多久便回过神来了,苏日娜冷嗤一声:「我早知道这沈怜枝不是什麽好东西,当初你还一直同我犟,在所有人面前下我的面子,现在你知道了?究竟谁才是对的!」
「这就是个妖物——沈怜枝,我倒要问问了,你先前被烧了的三封信,里头究竟写了什麽呢?要你这样这样着急地去毁尸灭迹!」
怜枝神魂骤颤,他嗫嚅着唇仰头看向苏日娜,而她只是刻薄讥嘲地一笑,「你真当我忘了?」
「是啊。」斯钦巴日也开口了,「那三封信,写了什麽呢?」
怜枝痛苦的闭上眼,斯钦巴日的话如同一柄刺向他眉心的箭,他没有回话,真相却已然显而易见。
斯钦巴日久久地凝视着他,他想冷笑,可唇角却怎麽也挑不起来。眼珠仿佛被千万根针扎透了,痛得要命,「哈…哈哈,原来如此,沈怜枝,原来如此!」
「我竟然真有这麽蠢,蠢到相信你的每句话!我为了你,推翻大夏的规矩,我不许任何人忤逆你,而你,你就是这样对我——践踏我的真心,和另一个人暗通款曲!」
「我没有……我没有,我想留在大夏啊,我想留在你身边,我想做你的阏氏的……」怜枝泣不成声,不住地摇头。
其实方才三人对峙间,沈怜枝对他的偏心是如此明显,只可惜斯钦巴日太不知足了——
他要沈怜枝与别的男人之间乾净彻底,所以怜枝与陆景策的别离,在他看来就是情意绵绵,互诉情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