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松了口气,杜瑶山回头到处问:“怎样?怎样?”慕容泣盯着场内,飞快地说:“殷师弟方才那三刺,但凡用力,何师兄已输了。没想到他将剑招拆开使,倒领先了。”何少昆回剑之后,当即换了招式,慕容泣又点头道:“何师兄这招‘春山如笑’用得甚好,换我是接不上的。”
杜瑶山瞥了陆笑尘一眼,见他面色沉了下来,何少昆想必也瞧见了,不敢怠慢,一招“春山如笑”便虎虎生风,挟着内力卷向紫袖,眨眼间一剑当胸,一剑攻向下盘,先后刺出,电光闪闪;紫袖也换了招式,将师兄接连两剑荡开,想必力道甚大,何少昆借着剑势朝后跃起,脚下不停,挟着破釜沉舟的劲头又向前去。
紫袖盯着前方的何少昆,手腕轻翻,早已摆好了架势,也迎向前方。杜瑶山却也认得——正是凌云剑第一式“高山流水”!他初见紫袖,便是从这一招猜测他的来头,只没想到他在这种紧要关头,竟用这样简单的招式,去迎战自己师兄。此时身旁众弟子也讶然道:“这一剑忒也平凡了!怎么破得了?”
何少昆剑影翻飞,力有千钧;紫袖以逸待劳,剑芒渐盛。二人不断接近,剑气相激,声势也逐渐浩大,衣衫都被吹得向后飞去。所有人屏住呼吸,眼睁睁瞧着两柄长剑在两股内力的驱使下,再次撞在了一起。只听“嚓”一声轻响,何少昆的剑从中折断,二人身形一顿,各自落地,紫袖立在原处未动,何少昆却显然不支,向后退出三步方能站稳。那截断剑干干脆脆落在大块青石铺就的地上,一声“叮铃”的悠长回响,久久飘荡在校场上空。
场外众人“轰”地炸开了锅,顿时议论纷纷。慕容泣和明芳手拉手跳了起来,杜瑶山心里乐开了花,恨不得手舞足蹈,却强行绷住面皮,向四周看了一遭,西楼面色如常,陆笑尘挂着脸,何少昆却行礼道:“我输了。小……殷师弟技高一筹,佩服!”紫袖笑着回礼道:“何师兄,承让!”随后转身道,“哪位再来赐教?”
杜瑶山高声道:“第一场,费西楼方胜出。稍歇便打第二场了。”
紫袖胜了场,内心却十分平静。他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又同几位高手碰过面,再回山来,同门一招一式,看起来都像变慢了。他此时牢牢记得自己内功已换,绝不肯因此误了大师兄的事,便翻来覆去多用凌云剑的简单招式,用得最多的还是“高山流水”,力量直来直往,一招得胜。一旦拼上内力,便没人能撑过两招,纷纷败在他的剑下。场边众子弟起初惊诧,随后便纷纷细瞧,越瞧出了妙处,叽叽喳喳又说又笑;又因山上几年没出过这样大的热闹,待紫袖赢到后几场,叫好声已是一浪高过一浪。
这时又有一人强行拼劲,亦折断了长剑,行礼而去。慕容泣便叫道:“殷师弟!只剩一个了,给我留一场!”紫袖笑着下来,慕容泣雄赳赳气昂昂地下了场去。
杜瑶山此时看紫袖走路,越看越顺眼,只觉他从前都没这样好看过,恨不得把他拉过来揉搓。又听身旁有人叫道:“师父!这算甚么?他不过就是兵刃好些,不见得真有本事。”
紫袖只顾回头瞧着师姐和旁人斗剑,杜瑶山冷眼旁观,只见陆笑尘道:“赢就是赢,输就是输,这么简单的道,为师不曾教过么?”
那徒弟面皮紫红,争辩道:“剑是锋锐,可旁人换件兵器,照样也能胜他。”陆笑尘道:“旁人动手时换了没有?那剑是他的不是?”他说着紫袖,眼睛却望向西楼道,“是他赢,还是他手里的剑赢,又有甚么区别?”
西楼身边众弟子早已激情四射,又叫又跳,慕容泣女中豪侠,极为风光地赢下最后一场。杜瑶山一口闷气出得痛快,打算多说两句,喜气洋洋地道:“第一轮,费西楼方全部胜出,可还有甚么……”
不等他吐露心中的快活,大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高喊道:“不好了——”
杜瑶山心里暗骂这人来得不是时候,不情不愿地住了口,众人回望去,一个青衫弟子跑进大门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出……出事了!”他喘着气说,“魔教……魔教!”
方才热闹的众人登时迎了上去,将那弟子团团围住,陆笑尘忙问道:“魔教怎样?”那弟子喘匀了气,道:“魔教教主身份已暴露了,就是咱们前任掌门展、展画屏!”
众人顿时哑然,一时较武场上连声咳嗽也听不见,西楼和紫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意外,随即默契地转开目光。
陆笑尘尚未从震惊中醒过神来,西楼怒道:“不可能!你听谁胡说的?我师父被魔教害死两年,冤仇未报,咱们凌云弟子怎会入魔教?”
众人的目光又投向西楼和紫袖。那报信的弟子又道:“费师兄,我起初比你还不信,你尽可自己去问,他人没死!应当还露过脸了!消息已传开了,一路都有人安慰我,说些师门不幸的话……”众子弟面面相觑,都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那……”陆笑尘身边突然有人问道,“那掌……那他对咱们山上里里外外了如指掌,若想再杀回来,岂不是轻而易举?”何少昆当即训斥两句,众人却由一片静默转为窃窃私语。惊讶,愤怒,恐惧,情绪越复杂。
紫袖沉默着,有人偷偷靠近他身边。他低头一瞧,正对上明芳忧虑的眼睛。紫袖拍拍师妹的肩,低声道:“没事。”
何少昆率先开口问:“师父,先将掌门一事……”陆笑尘皱眉不语,西楼在身边无数道目光中说道:“掌门一事,如今更是不宜再拖。”陆笑尘道:“目前虽无证据,查问一定要的。只是若传言是真,你师父就是魔教教主,你还想做我派掌门?”西楼像是早已料到他会这样说,四平八稳地接道:“师叔错了——师叔是他的师弟,在场诸人无不对他拜称掌门,又比我强出多少?这个掌门,只有我做得。我会保住凌云山。”
陆笑尘道:“凌云山需要你保?你当我派弟子都是贪生怕死之徒么?”西楼笑道:“自然不是,只是要对付魔教,总须先活命,次要知己知彼罢?若传言是真,以展教主蛰伏之久,心机之深,更不可鲁莽应对。此时已不能再无掌门坐镇——这山上还有谁,比我们几个徒弟更了解展教主的?师叔敢说同他更熟么?”
明芳捏紧了紫袖的衣角,紫袖的心也悬着一半,可他知道师兄说得没错。这一点,在凌云山上,无人能来争辩——没有人了解展画屏,即便他和西楼看师父也像雾里看花,却已是与展画屏最接近的人了。
山风冷冷扫过众人头顶,议论的声音先是涨了起来,随后逐渐平息。陆笑尘在众子弟脸上打量了一圈,终于开口道:“你做掌门可以,我有两个要求。第一,无论出甚么事,不可顾及师徒之情;第二,绝不可做缩头乌龟。”
西楼扬声道:“那是自然。费西楼在此立誓,力保凌云派百年基业,这山上每一人,每一草木,都不容随意折损。我必竭力清算我派与魔教旧日冤仇,探寻双剑和剑谱的下落;若魔教卷土重来,我自当立身山门之下,战至力竭,死在头一个。”他面貌秀雅,此时站在广场之上,猎猎山风将他吹得衣带飘飞,犹如谪仙。
众人听他言语傲骨铮铮,一时肃然。西楼又转向陆笑尘道:“陆师叔,咱们是一家人,当天夜里都是一起熬过来的。西楼要做掌门,却无二心。有甚么事,还请师叔不吝赐教。若我所言不实,有如此剑。”说罢一跃而起,朝武场掠去。他身法轻盈,如同仙鹤,眨眼便到了场中,伸手拾起方才何少昆的断剑,朝众人一亮,运劲朝石栏杆上一磕,那半截断剑又断成更短的两截。
方才紫袖力克同门,众弟子有目共睹;后来又听说展画屏竟是魔教之主,本来有些动摇,却听西楼所言亦有些道,再闻此誓言,思及他素来行事条周到,俱是心服;最后见他露了这一手轻功,便都频频点头。
陆笑尘走上前来,脸上几条皱纹并无舒展之意,说道:“你是否能坐稳这个位置,我说不准,却敬重你这份心志。费掌门,若有一天忘记今日誓言,别忘了我还是你的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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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星竟然过了1ooo枚!鸡冻(>
既没有黄金三章,又没有大格局,受到如此偏爱,实在很感慨。
正好赶上更新的内容是紫袖在师门翻身,
对他来说真是有纪念意义的一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