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洮「嗯」了一声,然後突然掀开了左臂的衣袖露出手臂,大块的皮肤上蹭着灰黑的粉末。
沈洮指指点点,「草木灰。」
他看了路施施一眼,然後以一种「我说了你也不懂的姿态」说道:「知道这个就够了,旁的本王与你解释不清。」
路施施顿时就垮下了脸。
「现在我们要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沈洮说道。
「什麽事情?」路施施兴致恹恹,「莫不成……准备逃跑?」
沈洮看她的眼神越发透着诧异,他摇了摇头,「顾非我并非善类,但也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如若我们能解决萧城流民的问题,他也许会动恻隐之心放你我回去。」
几乎沈洮话音刚刚落下,路施施就反驳道:「可是这里的流民已经在萧城安家了,我们还能做些什麽?」
两旁灰黄色的田野里,在枯枝杂草间隐隐约约浮现的流民映入沈洮的眼中,他拧了下眉,「你觉得顾非我一直在为萧城的这些流民所做之事又是什麽呢?」
沈洮轻声反问道:「在萧城安家又如何?江南发生水祸的地方才是他们真正的家才对,顾非我也只是想把他们送回原来的地方。」
「再者萧城为了预防水祸,全程官民北上,恐怕再不过多久上京就会传下封城的指令了,届时萧城内的人就会被当作无籍无户之人载入,江南原本属於他们的一切田地丶房屋丶财产都会充公。而他们的命运也不知会被安排在什麽地方……」
沈洮的字字句句全然落入了路施施的耳中,她看向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天地似乎过分凄凉,命运更是不可掌控。
「那我们……能为他们做些什麽呢?」路施施问他。
沈洮已经说得十分清楚了,萧城并非江南流民久留之地,待的时间一长,於公於私对这些流民而言都是十分不利的。
顾非我忙於此事,因此暂时放下了「击杀沈洮」一事,对他来说,江南流民比贵人的野心更为重要。
沈洮已经猜到了这位江南白衣与那人的交易了,但沈洮想不通景穆侯府的路二姑娘又是哪里得罪了他们,才会落得与他同样的下场。
沈洮想了又想,终是没向路施施说明当前真实的情况,其实说来也可笑,方才不知怎地,沈洮竟对她说了几句较为深刻的话来。
可不论他怎麽个说法,沈洮知道路施施是听不明白的,索性接下来的事情他一概不与她细讲,只告诉了路施施几句不太重要的话。
「萧城内少井,城中流民的起居用水都在山上,你若是无事可以去山上逛一逛,或许会有一些人需要你的帮助。」沈洮道。
路施施听罢,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察觉沈洮的随意。
路施施顿了一下,抬头问道:「那你呢?」
她看着沈洮,想问问他,他会去做些什麽。
沈洮几息未语,在路施施第二次问他的时候,他才举起两根手指,指腹贴唇,小声说道:「我去找人救我们,你乖乖在这里待着,可以吗?」
末了,他放柔了声音对路施施说道。
路施施眼中顿时迸出了惊喜,「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我何时诓骗过你。」沈洮道。
几分笑颜这才上了路施施的面颊,她连忙「嗯」了几声,然後连连点头。
「不过……」沈洮看着路施施,顿了一会儿才说道:「你真的能听话吗?」
路施施以为沈洮不信她,连忙保证说道:「在家中我便是最听话的,在这里自然一样是最听话的。」
闻言,沈洮微微动了动唇角,他轻点了下头,「如此就好。」
沈洮说的山,路施施没去过,所以她又缠了沈洮许久,沈洮才将她带去了山上,这才刚爬上山,路施施就听到一阵「咕噜噜噜」的声音。
沈洮在旁松开扶着她上山的手,眉头轻拧,「饿了?」
路施施一下子就红了面庞,慢慢点了几下头,小小的一声几乎微不可察,「嗯。」
也是,昨夜加今晨,路施施只用了一碗饭和大碗的白粥汤,饿了也是应该的,但路施施眼下身在山上,沈洮又从哪里给她找吃的呢?
更何况此时未到饭点,恐怕也不会有粮食给路施施吃。
沈洮就这般看着路施施的头顶,想了许久,才开口道:「等着。」
他并未下山找人,而是折身上山,身影不过多久就消失在了层层掩映的草枝藤条後面。
路施施找了个地方蹲坐了下来,双手环着膝盖,小腹依旧在「咕噜」「咕噜」地起鼓。
这座山并不是大山,一条溪流灌澈,路施施刚到山脚就见着这条碧带清溪了。
此刻她蹲在溪水边的木桩子旁,眼底见溪流涌动,匆匆滚下山却不知道去了哪里,一时间溪水横流,天上的云彩也在溪水间滚动。
路施施忽然放松下来,换了个姿势,倚靠在木桩子旁就睡着了。
溪水声软音清,像银带一般在路施施的梦里徘徊绕了几圈,透明的银带子将她包裹住,然後打上了一道精致美丽的蝴蝶结。
蝴蝶结後来是被沈洮打开的。
路施施睁开眼,就见到了正站起身子的沈洮。梦境的蝴蝶结自然而然地就被他打开了。
山风一过,路施施後背一凉,原是方才做梦出了层薄汗。
沈洮把一排果子放到了路施施的眼前,红的,绿的,不红不绿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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