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并没有让阿拓等待太久,他挥出了一刀,不是单纯的抵挡而是与关羽的刀势平等的对攻,阿拓知道这是他生平极致的一刀,仅仅这一刀存在的本身就足以让他死而无憾——也不尽然,阿拓想着,早知道的话应该跟阿承先告个别的。然後他手中的刀就如同完成了使命般四散崩碎,阿拓握着空空的刀柄眼睛直视着朝着他面门而来的青龙偃月刀。
是啊,大概真的是汉人的气数乱了,所以给了他们胡人可乘之机。若这些将军们还在,又怎麽会轮得到胡人各部来逐鹿中原。带着这丝临死前的感悟,阿拓平静地直面自己的死亡。而他看见了青龙偃月刀在离他额头还有一线距离时自刀尖起散成一片光点,而在彻底消散前,握着刀的关羽带着那个浅浅的微笑对着阿拓点了点头。
「悟性不错,刀技算是入了门吧。」虽然关羽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但阿拓能肯定空中的声音属於他。
「现在试也试过了,鬼谷的规矩也摆在那里,他入了道碑林就直接进了我兵家的门,中间过修罗境时也是一丝杂念也无,就算诸位现在把他赶走道碑林也还是会让他回到这里。所以不论他是谁,他都是兵家的人了,只是你们中有谁想教他的?」
「要将我兵家的道传给一个胡人,那岂不是徒增杀孽吗?我们已经守不了汉家天下了,难道还要教会一个胡人怎麽杀汉人?」
「杀孽?既入了我兵家的门,有不造杀孽的人吗?诸位是有哪个没有杀过万人的,怎麽轮到要教小孩的时候开始怕杀孽了?」
「可他是一个外人!」
「外人?廉颇,我们那会可没有什麽汉人,你是一个赵人,我是一个秦人,我们好像也不能算是什麽自己人吧?鬼谷既然可以让一个秦人和一个赵人同时学道,为何不能让一个汉人和一个胡人一起?」
「白起!你是要让他入了你的道,然後再杀四十万吗!!!这天下何辜啊!」
这句话一出,即使白起也陷入了一阵沉默,阿拓想着,原来即使是杀神也不是完全对自己的道毫无怀疑的。
「小子,我对教你本没有什麽意见,只是我的道……也许已经入了魔,不配再称之为道了……」
「为什麽?」阿拓抬起头直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杀了四十万的是魔,杀了四万的就是道?那中间用来分割的线又在哪里呢?若有那条线,道魔不过一线相隔,若没有那条线,那道魔根本没有区别。比起杀了多少,更该问的难道不是该不该杀吗?」
「哎……」角落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兵圣。」四周纷纷传来恭敬的问候声。
「许是天意如此了,这麽多人里他偏偏最合白起的缘,看来这天下又要不太平了。」兵圣的气息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历朝历代的名将们各个恭顺地收敛了自身的气息。
「呵,可是看看诸位就可知,这天下从来就没太平过,否则还要我兵家何用?!」
「去吧白起,是魔是道,让他自己悟吧。」
阿拓和诸葛承是同时睁开眼睛的,当他们看见眼前的场景重新变成那个摆满了牌位的大殿後震惊地对望了一眼。
「如何,鬼谷现在配拿走你们的一缕魂丝了吗?」老者虽是提问,语气却是笃定。
在听到这个问题後的两人同时对着大殿里密密麻麻的牌位行了一个恭敬的大礼,虽然汉人和胡人的礼仪有些不同,但两人的真诚却是一样的。
「谢鬼谷传道。请问我们该如何给出魂丝?」
「在那——」老者指了指角落的供桌。
「从那里各自取一根灯芯,滴上自己的一滴血,放入长明灯後给我就行。」
阿拓他们照着老者的话做了,接过两盏长明灯的老者将它们排列在了最末的位置,又从另一边拿出两个与其他人形制相同却还无字的牌位放在了长明灯後。阿拓和诸葛承两个活人看着有人在给自己准备牌位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这样就行了?」诸葛承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嗯,等你们死的那一刹那,那缕魂丝自会归来这里将长明灯点燃,你们的牌位上也就会有你们的名字的。」
「哦,那麽我们和鬼谷之间的约定——」
「已经两清了,我送两位一程吧。」
老者轻轻地挥了挥手,又是一阵与来时同样的茫茫然,回过神时两人已经又回到了那处山中八卦阵的所在。
「阿拓,你觉不觉得刚刚就像……梦一样?」诸葛承带着满脸的疑惑摆动手指,却前所未有的在魂契里体会到了小魏的感受,那感觉清晰到他甚至能通过小魏感知它周围的环境。
而阿拓低头看了看自己那把明明应该已经碎了的刀,他拔出刀对着某块他刚刚搬过的石头挥了一刀,刀气掠过後砍掉了石头的一角。
「看来不是梦。」阿拓摇摇头。
「这麽说,今後会有个地方放着我俩的牌位呢。」诸葛承似乎并不忌讳这些,相反的,他倒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那我们可要努力了啊,至少放在那堆人里不能显得太普通是不是?」
「嗯。」阿拓所当然地点点头,似乎诸葛承说他们能做到,他们就能做到一样。
「还有,我们得对彼此更好一点才行,不然死了以後牌位摆在一起总有人要死不瞑目的,那多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