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挽看得眼花缭乱:「仙府真是好讲究,比个擂台也要这麽麻烦啊?」
谢仙长应了陆玄一的比试,他们三人自然不能干坐在原地看着,早早就挤到了前排。
孟白的世家病如今还没消,闻言哼哼两声,道:「当然讲究,这都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朱砂杀精魅邪恶鬼,黄纸可通神灵,禳解灾劫。檀香和赤线铜钱,那都是为了孝敬昆仑山主他老人家的。」
香火还好理解,铜钱是什麽,邵挽实在想不明白:「难道仙君很爱钱吗?」
孟白此前还没想过这个问题,被他一说,恍然大悟一点头:「有道理……」
头刚点下去就被人拍了一下,骑在他头上的祖宗凉凉开口:「给我站稳点。」
「……」
为了防止被一个猛晃掉下去,郁危用手揪了一撮孟白的头发。两个小鬼头个子都不算高,孟白算是矮子里拔将军,郁危在他身上勉强能用灵识看个大概。
谢无相侧对着他们站在擂台的中央,低着头,匀长的手指随意翻着身前的几张空白符纸,不见丝毫凝滞急躁之态。
原本还在担心他被陆玄一欺负,现在看来这家伙自己都不急,那他还急什麽。
他这麽想着,却听底下邵挽小声问:「谢仙长能赢吗?」
孟白道:「不好说。」
「可是他写符那麽厉害!」
「天底下厉害的人多的是,仙府世家卧虎藏龙,这个陆玄一看上去也不简单。」孟白严肃道,「而且谢仙长都亲口说了,他的那些厉害符纸都是买来的,我觉得悬……」
最後一字还没说完,头顶又挨了一记,凶手格外不讲道理地说:「闭嘴。」
孟白捂着脑袋,默默不说话了。
郁危抬起头。嘈杂的人声中,牛皮鼓被重重击响,沉闷厚重,瞬间盖过噪音,在天地间交织成一片。
咚丶咚丶咚。
三响过後,陆玄一淡声道:「符籙之术,画符赋形,点睛赋灵,而後施术化形,缺一步不可。」
「今日擂台,就比谁写的符更好,威力更大。」他抬手压上面前符纸,从最底下抽出一张,迎风招了招,「事先说好,若你输了,那张召雷符在你手中也没什麽用,只是白白浪费,所以归我。」
此言一出,台下窃窃声一瞬间大了起来:「陆玄一又开始欺负人了!这不明摆着坑人家外乡人吗!」
「他研究了那麽多年符籙,对旁人来说未免太不公平。」
叽叽喳喳的指责越来越多,陆玄一不耐烦地一摆手,继续道:「不会亏了你,钱我会付,但只有一半。如果我输了,五千两照样我来付,此外,还多送你三张符。」
这番诚意的确很足,只不过他自信自己不会输,所以对自己许出去的承诺也并不如何在意。
五千两加三张符的筹码一出,台下众人纷纷闭嘴,紧接着,皆是有些蠢蠢欲动起来。陆玄一此人自负丶傲慢丶古怪,但好处是出手确实大气,因而才在云方城有如此大的名气。
谢无相看上去似乎也有点心动,道:「好啊。」
陆玄一并不意外:「那就这样定了。公平起见,劳驾楼忌兄为我们出题。」
被他叫到的那位楼家弟子略一点头,道:「三局定胜负,若连胜两场,则直接判输赢。」
「第一局便比——召雷符。」
召雷符。
郁危不懂符籙,但曾见过明如晦写符。最开始学的时候,他会把着郁危的手,亲手一笔一划地教他写符。
他的手很稳,筋骨修长,握笔时,手腕会凸起淡青色的脉络,像游走缠绕的青蛇,延着小臂,隐入宽大的衣袍。但大多数时候,对方都只是漫不经心地剪个纸人,或者随便写点什麽,摆弄研究一些新奇又无害的小法术。
明如晦没写过召雷符,至少在他面前没有过。
这类世人喜用的杀符,他几乎从来不用。
郁危回过神,望向擂台。
陆玄一已经净了手,点了檀香丶手捧铜钱,走到了楼家弟子身前的一幅卷轴前。难得收了恃才傲物的脾气,郑重地拜了三拜。
卷轴上的人像仙风道骨,庄重俊美,面容过於慈爱和蔼,望着身前的陆玄一,就仿佛在看孙子。
「……」郁危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从前在昆仑山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这是在干什麽?」
孟白立刻答道:「这是敬神!按规矩,净手丶焚香,然後便是敬神,也就是昆仑山主。」
他说完,头顶静了一会儿,随後幽幽飘下来两个字:「……敬谁?」
孟白遥遥指着那画像,理直气壮道:「昆仑山主啊!」
郁危心说他可不长这样。转念一想,他又来了兴趣,正想看看谢无相拜明如晦的样子,结果身旁的人又一窝蜂挤了过来,乌乌泱泱一片,正好把灵识挡住了。
他冷漠地拍拍孟白的脸,命令道:「往前点。」
孟白得令,吃力地往前挤去,总算挤到了最前面。
郁危重新看向台上,那幅四不像的卷轴已经被收起来了,谢无相安稳站在桌前,神情舒和,不知道方才拜了没有。
没看到那场景令人有些失望,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又被桌上的两张符咒所吸引。
「二位,请点睛。」楼忌示意道。
陆玄一咬破手指,在符纸上用力一抹,鲜红的符文染上血迹,顿时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