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官帽早已不知去向,发髻凌乱,官袍前襟裂开了一道口子,肥胖的脸颊上有个发红的巴掌印。
「你打的?」谢显问钱玄同。
钱玄同辨不出他是喜是怒,但是想着木嵩不过是没扔进牢里的阶下囚,打一巴掌又有什麽关系,所以便承认了。
「殿下,是他不……」
「啪!」
钱玄同还没说完,一个响亮的巴掌便落到了他脸上,直扇得他眼冒金星。
「殿下……恕罪。」他半边脸又疼又麻,「属下知道错了。」
「木相公宽恕,是本王御下无方,让您见笑了。」
「好说,好说。」木嵩看上去并未因钱玄同的粗鲁对待而生气,跟谢显说话时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这位钱大人说下官写错了圣旨,请问廉王殿下,下官是哪里写错了?」
这只老狐狸。
谢显狠咬後槽牙,道:「把圣旨给木相公看。」
钱玄同连忙将那张写着传位谢昱的圣旨拿给木嵩。
木嵩伸手接过,走到窗前光线充足处,眯着眼瞧了片刻:「殿下,请恕下官老眼昏花,实在看不出这圣旨哪里有问题。」
谢显的脸沉的能滴出水来:「木相公,难道连被本王的名字也不记得了吗?」
「名字?」木嵩又看了眼圣旨,甚至将名字找出来指给谢显看,「廉亲王谢昱,有什麽不对吗?」
「难道殿下的名讳不是这个?」
「少装蒜!」钱玄同忍不住道,「谁会信你连廉王殿下跟端王的名字都分不清。」
「啊。」木嵩闻言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原来这是端王殿下的名讳。」
「记错了记错了,下官年老眼花,近两年来连记性也越来越差了,时常记错人名。殿下大人有大量,别与我这等老匹夫一般见识。」
「记错没关系。」谢显笑里含着刀,「现在想起来就行了。」
「钱玄同,你亲自伺候木相笔墨,就在这里重新一份出来。」
「是,殿下。」
钱玄同拉着木嵩走向放着文房四宝的书案。
「木相这次最好用些心。」木嵩刚被钱玄同摁到椅子上,就听谢显道,「千万别再写错字了。」
「你写错一个字,本王就叫人砍下二位公子一根手指。写错两个,就砍掉两根。木相算算,你一共有几回写错的机会?」
木嵩与谢显隔空对视,片刻後,他先笑了:「殿下说笑了,下官一定认真写,尽量一气呵成。」
说完,钱玄同的墨也磨出来了,他提笔去沾。
木氏兄弟的书法二十多年前便先後名噪天下,备受文人士子推崇。木崇的字方正开阔,笔力雄厚,正如其人,刚正不阿。木嵩的字则是圆润饱满,被誉为刚柔并济。
钱玄同此时却没心情欣赏这位书法大家如何走笔落峰,只专心盯着他的字,每写出一个就跟那张写错了名字的圣旨作对比,确保在他耍花招的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他虽然识字,却是实打实的行伍出身,全然不懂什麽文人风雅。所以不清楚,书法大家大字是不是都像木嵩这样,一笔一划都要斟酌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