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乞巧节,雪存被老夫人院中的婆子夏媪叫去了金风堂。
“今日乞巧,你们四姐妹同聚在府中过节,不必外出了。”
老夫人对姐儿几个丢下这句话,转身进了暖阁休息,留一群小辈大眼瞪小眼。
这节是给未出嫁的姑娘们过的,以往旧俗,各家闺秀还需盛装打扮进宫赴宴,由当朝皇后引领,进行乞巧节各项礼仪。累归累,可这也是个各显神通的好时机,多少未婚女郎能借这日名躁长安,教青年才俊纷纷上门求娶。
如今大楚后位空悬多年,宫中别的娘娘们也没那个闲心组织。是故多年来的乞巧节,皇宫再未办过宴会,任由各家贵女自行庆贺。
老夫人开了金口,高诗兰平日再如何瞧不上二房三房,今日也不敢和她对着干。
雪存皮笑肉不笑,同几个姐妹度过了整个白日,维持那副温软少言的模样,装得她脸皮紧绷。好在高琴心像只小雀鸟,总拉着她叽叽喳喳地问话,她才不至于无聊。
这还没完,到夜间,她们还要跪拜织女星,以祈求心灵手巧,蕙质兰心,更为自己往后婚事求得一位好夫君。
习习夜风中,雪存跪坐在地,仰头凝望明亮的织女星,缓缓闭上双眸。
织女啊织女,你若当真灵验,我高雪存不要什么蕙质兰心,更不要良心。只要我未来夫君,能保我一世享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荣华富贵,别叫我沦落深宫,白白蹉跎此生。
许完愿,要品尝供奉织女的巧果,乞巧节仪式才算正式结束。
高琴心对雪存制作的巧果连连夸赞:“七姐姐,都是一模一样的巧果,怎么你做出来就能这么好吃?”
雪存笑答:“这是我娘亲自传授与我的配方,除了巧果,我娘还会做许多点心。八妹妹若是喜欢,可常来浣花堂,她身子虽不好,但她能在一旁教我做。”
高琴心忙将喉间那一口咽下去,随后小鸡啄米一样点头:“那我谢过叔母和七姐姐,对了,七姐姐何时有空闲?”
雪存仔细在脑海中算了算:“唔,除了十五、十七两日,我都有空。”
高琴心:“好,姐姐回府这么久,从未与我一起出过门,过几日我们结伴去东市逛逛。”
雪存更是主动邀请:“不若今夜你歇在我院中?我新得一味香,左思右想,觉得最适合八妹妹。”
姐妹二人自说自话,挽手同行,一下子将高诗兰和五娘高倚文甩在后头。
“哼。”高诗兰冷哼,“七娘一回来,你这好妹妹倒多了个玩伴。”
高倚文性格木讷,一向嘴笨,听高诗兰这么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答她。
高诗兰嫌她无趣,连借口都没找,带婢子疾步离开。
行至园内映月涧石板桥,一道身影忽拦住她的去路。
“乂见过表妹。”
听到表妹二字,高诗兰恨不得柳眉倒竖,掩着鼻子同眼前人说话。出于修养,她只是颇为嫌恶地朝后略退一步:“乂表哥何事?”
王乂既姓王,且她要称呼一句表哥,自然也是太原王氏子弟。
可高诗兰的母亲本就为王氏旁支,至于这不远万里跑来长安打秋风,借口科考住下的穷表哥,就与本家远得不能更远了。故他是副穷酸饿醋乞穷俭相的模样,皮相也只勉强称得上周正,如何能与高雅不凡的士族子弟相比?
王乂的双眼,似乎一直停滞在方才女郎们跪拜的空地上。
许是察觉失态,他幽幽收回目光,身形故作板正,又问高诗兰:“表妹们方才可是在月下斗巧许愿?”
真是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