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暮如朝笙所说,等在了高墙下。因今日是结业考试的缘故,书院格外的安静,夫子的诵读声全然不见了。
他并不觉得无聊,少年的耐性很好,何况忍耐已是他人生的必修。
忽然头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马奴,你来得正巧。」带着调笑的意味。
池暮有些惊讶地仰起头,看到墙上坐着这位郡主,她似乎不觉得自己离经叛道,反而饶有兴致地看向他。
「我才刚爬上来。唔,露葵没问吧?」
他摇摇头:「露葵姐姐在府中等你考试回来。」
朝笙笑不出来了,颇有些心虚的模样。
考试还未结束,可洛都的灯会就要开始了,朝笙不想错过。
昭文书院的夫子们松散了一年,知道在考试这天不能让纨絝们恣意得太难看,遂今日管得格外严格些。
「你站好,接住我。」朝笙支使池暮已十分习惯,这小马奴虽然骨子里压着狠,在她面前却乖,很难说个不字。
到底墙高,爬上去还好,跳下去委实需要有个人接着。
她看到小马奴叹了口气。
「那。。。。。。冒犯了。」他有些担心这位郡主,然而她能骑烈马,一手马鞭甩得利落,他应当信任她的胆量与身手。
池暮只好张开手,做出接住她的的姿势。
朝笙果然和他所认知里的贵女全然不同。
见他已站好,这位郡主便不再犹豫,她向下纵身一跃,飞跃时带起的气流激起少女如云的裙摆,朱罗金帔也被扬起。
池暮不由自主地望向她。
养好了伤,又练了一个月的枪术,他早没了初见时的狼狈孱弱。
掩盖在玄色的衣裳下,是绷紧的手臂上流畅有力的肌肉。
他脚尖微动,向前倾去,接住了这位太过任性的郡主。
她柔顺的额发也飘起,连腰间的环佩都嗡嗡作响。
朝笙凤眼微弯,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接得住。」
少年的手臂十分有力,朝笙已依稀能窥到日後驰骋疆场的将军的影子。
「三千两银子没白花。」
她好像无论什麽时候都爱逗弄人。
池暮抱着她,几乎能感到她的笑声贴着耳朵,呼出来的热气在乾燥的冬日格外潮湿,缭绕在他的鼻尖久久不去。
她比之乌沉木与玄铁铸成的长枪,简直像一朵轻而暖的暮云。
他骤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太唐突,哪怕朝笙仅仅把他看作一个马奴,而不是一个。。。。。。一个与她年龄相近的郎君。
他有些欲盖弥彰的放下了这位郡主,怕她一时间站不稳,又忍不住把手放在她身後虚虚地一扶。
然而她全然不必他这样小心。
朝笙随意搭在了他手上,便轻盈地站定了。她发觉他的手上除却疤痕还有薄薄的茧,当她被精心养护的指尖落在他掌心时,薄茧的触感便格外明显。
不过,她也仅仅只是借着他的手站稳罢了。朝笙很快收回了手,向前走了一步:「小马奴,我今天特地翘了考试,就是为了去朱雀大街看灯会。」
「走吧。」
可不能再逗他了。
朝笙神情自若,仿佛没有看到他通红的耳尖。
而他竭力忽视自己耳尖过於热的温度,忽视自己心跳声如雷,一如既往地丶应了一声「好」。
…